Maandala中设定,一个Avatar超过六个月的时间不冲突,便会被系统默认死亡,送入墓地。.送入墓地后的Avatar不能再复活,也不能再被召唤。
但这些Avatar仍然是存在的,肉眼可见的,并不会像那些在游戏之地中死去的Avatar一样灰飞烟灭。
你去过墓地吗?
你见过幽灵丛游之地吗?
几乎每一个进入Maandala的新人都会被问及这样的问题。那是一个神秘而充满吸引力的地方。
方迟过去很少来墓地。或许是因为她现实中接触的死亡已经太多,她并不需要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来帮助她看到死亡的模样。她也没有去世的亲友需要吊唁,父亲活着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没有Maandala。而盛琰的Avatar……现在正在她前面不远处。
墓地中弥漫着浓浓的乳白色雾气,可见度不过数十米,像极了经典恐怖电影《寂静岭》中的小镇。
这样的环境设计某种程度上减轻了Maandala服务器的压力。Maandala是一个无限的世界。这种无限不仅仅意味着整个Maandala的空间是无限的,也意味着类似游戏之地、墓地这种特殊领域,同样是无限的,没有边际的。
但墓地中已经有了太多死去的Avatar,使用浓雾遮罩之后,图像渲染所需要的运算能力便大大降低了。
死去的Avatar――在这里被称作“幽灵”,以60%的透明度出现在方迟的视野里。方迟知道,这些出现的幽灵有一部分是随机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根据Maandala的特定的算法出现。一般来说,生前互动更多的、关联度更高的幽灵有更大的几率出现在你的面前。例如女儿有更高的几率见到父亲的幽灵,而一个爱好唱歌的Avatar有更大的可能性见到碧昂斯的幽灵。
没有人知道滕桦当年是怀着怎样的恶意抑或温暖编写了“墓地”这部分程序。Maandala中任何一个地方的初始设定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唯独墓地从来没有。墓地的产生甚至先于Maandala团队的诞生。有许多人猜测滕桦当年是喝着啤酒吃着油炸花生米在深夜中写出了“墓地”,也有人推测滕桦写“墓地”是因为其初恋女友在大西洋上坠机身亡,如雁渡寒潭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可供他怀念,于是他用“墓地”留下所有逝者的Avatar,而他自己至今孤身一人。
墓地中并不是一片死寂。时不时会有生前喜爱做恶作剧的幽灵尖叫着猛扑到她身前,也有生前喜欢玩necraft游戏的幽灵在一棵又一棵地伐树。墓地中树木被伐倒之后瞬间又会复生,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幽灵便永远抱着那这一棵树伐,宛如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
墓地中有不少前来游荡的Avatar。这让方迟跟踪“しと”跟踪得更加心安理得一些。否则,在能见度只有几十米的范围内,他太容易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了。
方迟看见了一个大学时候的老师的Avatar。那是一个哲学系的老师,在Maandala的虚拟课堂中讲授哲学公共课,声名远播。然而少有人知道的是,他的独子在十六岁时就因病去世。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位老师。而他并没有使用“青春永驻”的付费功能,他的Avatar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模样的幽灵。他专注地望着那个少年,他说:“青春呢。”那个少年笑着说:“你也曾青春似我,我也会快意如你。谁敢说虽千万人吾往矣,谁又将两亿年握在手里。”抑扬顿挫,意气风发。他又说:“青春呢。”少年又笑着说:“你也曾青春似我,我也会快意如你。谁敢说虽千万人吾往矣,谁又将两亿年握在手里。wWw.”依然是抑扬顿挫,依然是意气风发,语气神态,同方才一模一样。他便哭了,仍然说:“青春呢。”少年的幽灵仿佛不知疲倦,随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这就是墓地最可怕的地方。
每一个Avatar生前在社交网络中说过的话,做过的选择,都会伴随着Avatar的死去沉没于一个黑色领域之内。
那个黑色领域之所以是一个黑色领域,是因为其中所有的数据都是不可逆加密的。即便有人破解它,它也会随着破解而自行销毁。
这意味幽灵是可以被特定的人、特定的语言唤醒的。
多少人在墓地哭泣啊。他们失去的亲人,仍然能够像过去一样和他们对话,就仿佛他们还活着一样。有多少人来墓地呼唤“妈妈”,他们母亲的幽灵仍然会像生前那样,带着埋怨责备他们为什么不多穿衣服,为什么不按时睡觉。纵然他们在生前是无比地厌烦这些话,他们甚至不愿意回一趟家,而只是在Maandala中和父母的Avatar见面。然而在父母过世之后,他们也只剩下Maandala中的幽灵可供怀念。
这是滕桦的恶意,又是滕桦的温暖。他把人们吸引到Maandala上来,却又极力地要把他们赶走,让他们回到温暖的、真实的人身边去。
方迟望着那个老师的Avatar,和他身边的少年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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