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唐大人?”汪文言顿时不禁惊诧的转过头来,看了唐旭一眼。92KS.
“不错。”钱谦益点头回道。
“可……可……”汪文言又把那手中的宣纸举到眼前看,“可这等的词句,非经历大沧桑大沉浮之人,如何写得出来。”
“敢问唐大人贵庚几何?”汪文言不解的朝这唐旭问道。
“二十有二。”唐旭嘴角略抽动一下,仍是照实回答。
“古怪,古怪。”汪文言口中嘀咕了几声,又轻轻摇了摇头。
“还请唐大人莫要见怪。”钱谦益向唐旭拱手道,“在下适才初见唐大人时,也是疑惑了许久。”
“不过是酒醉之后的随口胡吟罢了。”唐旭用笑容来掩饰着自己脸上的尴尬。
“在下平日里所好,也不过是文章诗词,可自从见过唐大人的这首诗后,每每及景技痒,便会想起这一首来。”钱谦益的表情说不清是欣喜还是痛苦,“当年诗仙李白游黄鹤楼,见崔颢所题便掷笔而还,口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在下从前并不相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莫非,唐大人与在下是前世的知己乎?”
“如此说来,那倒是一段佳话了。”汪文言哈哈笑道。
前世的知己算不上,可后世里也没拿你当做过知己,唐旭心里虽然如是想,可毕竟不可能说了出来。只能是说几声“幸会”,算是敷衍了过去。
“既然唐贤弟有如此大才,可否也让我等开开眼界?”不知不觉中,汪文言口中德唐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唐贤弟,可是听话里的意思,对此诗是唐旭所做,仍是有些不信。
“哈哈,如此甚好。”钱谦益虽然爱好颇多,可在文章诗词上,却是个痴种,听见汪文言的提议,也不多想,立刻拍掌和道。
唐旭万万想不到,不过抄了老钱同学一首诗而已,如今却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不禁有些忿忿。汪文言话里的意思,自己多少也能听出来几分。
如果自己这回退缩了,只怕就真的坐实了疑似抄袭的名头,于是干脆横下心来,点一点头,说一声:“好。”
“这诗题,还是由钱兄来出。”汪文言自知若论起才学来,自己比钱谦益差的太远,于是干脆把棒子交到了钱谦益手里。
钱谦益微微点头,举头四顾,可巧是望见了阁楼下面花园里的几棵老树。
“唐贤弟不若以此为题,如何?”钱谦益指着窗下说道。
“哦。”唐旭朝窗下略看几眼,当下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沉思片刻,立刻开口吟道:
“繁枝高拂九霄霜,荫屋常生夏日凉。
叶落每横千亩田,花开曾作满京香。
不逢大匠材难用,肯住深山寿更长。
奇树有人问名字,为言北国老甘棠。”
“啪”,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钱谦益手上拿着仅剩下的一支竹筷,笔直的筷尖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汪文言脸上的表情,则是略有些复杂,半是惊叹,半是意外,又略带着几分尴尬羞愧的模样。
“唉。”也不知过了许久,方才听见钱谦益口中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万历三十八年的殿试,余止中一甲三名,虽是号称探花,却心有不服,以为只是时运不济。却不想,今日间得见唐贤弟杯酒之间便能吟出佳句,方知世上果然天外有天。词句上乘尚且不论,只这份急智便是我不能及,足以堪比曹家儿七步成诗。”
“我不能及,我不能及啊。”
一边说着,一边捶胸顿足,也不知是哭是笑,几近癫狂。
“唐贤弟既然有如此大才,为何只屈居一武职?”倒是汪文言,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之后,很快便回复了正常。朝着唐旭看了几眼之后,开口问道。
“乃是祖宗恩德,家中所袭之爵。”对于这些事情,唐旭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汪贤弟所言正是。”钱谦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清醒了过来,整了整衣冠,加入了话题,“以唐贤弟的才学,若是执笔从文,想来日后的琼林宴上,必有贤弟一席。”
“只可惜……贤弟如今已是袭了军职,除非……”钱谦益言语和神情间,仿佛竟是在为唐旭惋惜。
“在下家中三代单传,正是独子。”唐旭点头微微笑道。
钱谦益想要说的话,唐旭上回已经是听李忠说过,回去后又打听过一回,早就是弄了个明白。
“那可不就巧了。”钱谦益顿时转忧为喜,“赖着朝廷的恩典,且不使贤才遗漏。每年的八月,翰林院里都有专为贤弟这一类子弟所设的恩科,若是学有成效,便就可以免了军役,发还府学里去,算是有了应举的资格。如今已是六月,再过两个月便是考期,唐贤弟虽有才学,却也须得早做准备才好。”
“多谢钱兄提醒,若得其机,在下定去一试。”唐旭也点头回道,相对于钱谦益更看重的发还府学以及应举资格,唐旭似乎倒是对李忠曾经说过的“准予开豁军籍”更感兴趣。
“如此甚好,那我便等着欣赏贤弟的佳作。”钱谦益手舞足蹈,几乎又要陷入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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