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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又说回来,也不能总是绕着凤年怎样怎样,广信银行的儿子辈们都可以顺带着捋上一捋,比如陈大少爷接了家业干的蒸蒸日上,陈二少爷前几年就娶了点金行(当铺)的千金,老的少的几乎都是正房姨太太齐备,还处在锦绣堆里没讨过老婆的,唯独就剩下个白白净净的三少爷,她的凤年。

不缺钱不缺闲,缺的就是个花钱的当口。

不要紧,王佩珑给他机会:

她心说自己就是那个当口。

多好的人,多好的男人。

这年头啊,能找个不带铜臭气的男人多难。

王佩珑在众多世家公子里挑挑拣拣,陈家的族谱都要给她翻出来了,末了也还是觉得他好。

好哄,好拿捏,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她自觉今年已经十七,十四那年光顾着和赛玉楼争风吃醋,比排场比穿金和戴银,也没留下点存性,现在想想实在是不上算;

干这一行的,超过十九就算是在走下坡路,她实在是浪费不起了。

吃苦,再苦也不是心甘情愿,王佩珑被迫地夹紧尾巴做人,在戏班子忍耐忍耐再忍耐,一直忍过去三年,生生从崔莺莺唱成了小红娘,直等到今年才借着撞上凤年,再度翻红。

她得红,不红就得在戏班子一辈子唱下去,还有可能烂屁股;

因为老一辈的人都说,唱玩意儿的不算人,有钱老爷们的膝盖头坐多了,屁股上是要长烂疮的。

所以还是红了好。

红了才有本钱。

王佩珑这会把凤年当作底牌,不管怎么样,底牌总是珍贵,说不定一把对子出来直接炸了对方的大怪和俩王,所以说怎么都不好轻易亮出来。

所以稳扎稳打,她得慢慢撺掇凤年,撺掇他给自己折腾出个名分来,哪怕只是个姨太太呢?

她在楼上看见凤年出门走了,真是舍不得,她对凤年的占有欲兴许是与日俱增,千方百计想和他多亲近一点,可惜凤年玩心再大也不忘做个乖宝宝,总想着要回他那个家。

“小姐,牛奶热好了,现在喝吗?”

丫鬟小玉很懂事,知道这家的男主人是一心向西方文化看齐的,所以到点了就把牛奶拿过来。

王佩珑看一眼就把她挥退了,眉毛一皱,大声地呵斥她:“拿走拿走!以后三少爷回来了再把它端出来,私底下不要让我看到这东西,最近没事就天天喝,好家伙,腻死我了,什么东西嘛!”

真是稀奇了,她从不在凤年面前直眉瞪眼,私底下却是这副样子。

原来温婉和清高是她的假象,只等凤年一走她就恢复本性,从身到心都暴躁起来。

没办法,装的太累了,她怎么也得歇歇,歇够才能继续演。

丫鬟小玉吓了老大一跳,同时又很委屈。

小姐那语气和眼神都太凶了,从视觉上便很有冲击感。

明明是三少爷出门前叮嘱她的,要她备好牛奶放着,随时预备着小姐想喝,说什么对皮肤好,很养身的。

可是看王佩珑的面色,那真是凶的人退避三舍,小玉不敢再触她的霉头,就又端着牛奶下楼去了。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王佩珑快烦死厨房间那堆囤起来的奶瓶子了,反过来看也一样,陈凤年对佩珑的生活习惯也有诸多看不惯,但也是对事不对人,他们都是彼此眼中的亲亲宝贝,亲归亲,爱归爱,谁都不碍着谁。

昨晚的记忆依旧在脑中断断续续,并非是接不上,陈凤年记得他被万老板带到了黄公馆,输了不少牌资,后气恼之下又喝了点酒,此乃第一个断片;等稍微清醒一点,他就已经坐在万老板那辆福特牌小轿车上,身体在内,脑袋则挂在车窗外面吹风,此乃断片之二;

最后,他无比莫名,却又无比自然地就和万显山勾肩搭臂,一起站到小公馆的门前。

等反应过来时,他的佩珑就已经让小玉给他开了门;

他的佩珑好看是真好看,用清水和珍珠粉妆饰肤色,还穿了他喜欢的淡素色旗袍,脸上的笑欲语还休,将止未止;

气氛是尴尬、但人却旖旎,还是那样清清冷冷的调调。

——这就是他第三次断片前所记得的场景。

.......所以说喝酒误事,假酒害人。

陈凤年坐在车上冲盹打瞌睡,就想自己大概是天生的不适合碰酒制品,碰前碰后都很倒霉,永远没有好事情。

上午十点左右,他准点到家。

到家,果然就被正好会客完毕的陈安年逮到狠狠骂了一顿;

就在客厅,一张茶几隔开沙发和两人,一人坐,另一人站;

入座乃是骂人者,骂的是唾沫横飞气急败坏;站着乃是挨骂者,被骂的是耳根发红,无处藏身。

“昨天我说没说过?我跟你说爸爸在家里要请客李总长一家,人家大老远从南京过来,你没胃口,可以;出去玩,也可以,晚饭不想吃更没人管你,但是人一定要到,我这话说过没有!”

客厅无外人,陈安年板着脸训斥自己的幼弟,而下人怕被卷入战火,此时便统一地远离此地;

场面空置,回音嘹亮,陈安年听着自己的回音呈立体式,于是骂的愈发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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