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身份之谜()
到天擦黑的时候,霍士其来了,看他满身尘土的模样,就知道他连自己家都没回,而是直接来了柳家。
这就是那个在县城门口替商成解围又在城里把他放走的男人。霍士其三十来岁年纪,白白净净的圆脸膛,劾下蓄着须,穿着件蓝绸长衫,腰间系一条掐金丝绣花腰带,踩着双软牛皮的靴子,虽然刚刚走了远路,浑身上下都落着灰尘,可依旧收拾得整齐利落,人也透着精明干练。
他一只脚才踏进院门,商成已经迎到院门边,二话没说,恭恭敬敬就是一个长揖。
霍士其也没谦让,笑眯眯地等商成直起腰,才语带揶揄地说道:“没走成?是被月儿拉住了吧?”
商成登时就是一楞。他马上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又拱拱手。他暗自咂舌这霍士其好灵动的心思,竟然已经猜到他要走,还料到他一定会被柳月儿阻拦住。后一条倒也罢了,柳老柱即使有阻拦自己的心思也说不出那番话;可他料到自己会走,这就不得了……
霍士其把手一摆,说:“进屋里说话。”说着就当先走了。看得出来,他是这家里常来常往的熟客,柳老柱既然还在堂屋里没出来,他就能当半个主人他现在也确实就象个主人一样把商成朝屋子里让。在堂屋门口他顺手就摘了墙上挂的扫帚,站了院地里摔打身上鞋上的尘土,然后才进屋。
堂屋里的两张木桌上已经各放了一盏油灯,各种菜蔬果干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叠叠层层摞起多高。就象月儿说的,十七婶料理饭食是一把好手,昨天她还是把商成当客人,也收拾出满桌子的吃食,可东西尽管好看,却没有今天这样实实在在。
“事完咧?”柳老柱站起身说。他站起来是为了迎商成,话却是在对霍士其说。
霍士其却没和柳老柱谦让,自己拣了打横的陪座,拈了颗不知道什么果子扔进嘴里嚼,又觉得味不正呸呸地斜了身吐掉,这才和柳老柱说道:“衙门里的那些破事能有忙完的时候?你今天做完了,明天一准还有;明天做好了,后天还得接着干。闲了上官看你不顺眼,忙了同僚看你不顺眼,不闲不忙最合适你说,是这道理不?”这末一句话却是在对商成说。
这确实是混机关单位的至理名言。商成下意识地点点头,却瞥见霍士其的眼睛里倏地爆起一团火花,只一眨眼就又黯淡下去。
闲言碎语中不动声色就摸了自己的底,这霍士其到底还是不是人?商成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霍士其却若无其事地把酒坛子提拎过来,给三个人面前的空碗都斟满,嘴里吆喝着说道:“家里的,你过来,几个小家伙也都过来,招弟带你妹妹滚过去啃猪脚!屁大点娃娃跑过来瞎凑什么热闹!”看自己婆娘带着大丫二丫还有月儿都站到这边桌前,才把坛子里的酒寻了个空碗再倒上小半碗,放下坛子拿起自己的酒碗,说,“喝了这碗酒,这屋子里就再没有外人……”他目光灼灼,从自己婆娘到两个女儿再到柳老柱父女,最后落到商成身上。“和尚,你救了我柱子老哥的命,我霍十七打心底里感激你,所以我也救你一命这不是说咱们一命还一命,从此各不相欠,而是说咱们的命从今天起就已经拴在一起了。不仅是你我和柱子哥的命,还有我家里的和我的四个女儿,也有月儿的命,咱们的命已经拴在一起了……”话没完他就停下来,只斜了眼神瞅着客座上的商成。
这屋子里除了年在幼冲尚不懂事的招弟和四丫,其他人早就明白隐匿商成不报官的后果,眼见得商成双手按在桌上只是蹙首凝眉不说话,十七婶和三个女娃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忐忑不安。柳老柱只端了酒碗,木讷的脸上波澜不兴;霍士其也端着碗,脸上的神色和柳老柱一模一样,既不喜也不忧。
屋子里有大人在,三个女孩都不敢插话。十七婶立在桌边,却拿眼睛不住地瞄自己男人。奇怪的事情,自己男人平时做什么都是一付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这世上就没什么事能让他看重,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为个丢了度牒的和尚,不但隐匿不报官,还一回来就把事情搞得这么郑重?可接连三两个眼神递过去,男人却理都没理自己。她忍了半天,终于耐不得堂屋的死寂,忍不住说道:“和尚,愿意不愿意的,你都说个话呀!”
商成哪里是不说话,而是根本说不出来话。霍士其看着斯斯文文一个人,却拿这番话作了开场白,一开始是真真把商成吓了一大跳,待醒过味来又觉得胸膛里百感交集热浪翻滚,抿着嘴唇再也无法吱声。
过了良久,他才默不言声地把自己面前的酒碗端起来,仰着脖子一口喝个干净,又从柳老柱手里接过碗,又是一口喝个底朝天,再过来接了霍士其手里的碗,还是一口饮尽。喝完也不说话,拎起酒坛就给二人再分别满上,举起碗虚虚地比划一下,依然是仰着脖子咕咕嘟嘟直灌下去,待两个人也喝下碗里的酒,就又给他们斟满,又是一饮而尽……
如是者三,商成的胸前衣襟上点点星星都是酒水。前后他一连干了六大碗,这番举动把满屋子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即便是霍士其,也没料想到商成这个假和尚如此善饮。
“柱子……”商成轻轻地放下碗,张着嘴想说话,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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