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瓷海碗盛着热气腾腾的豆汤饭被放在苏烟面前,苏妙温煦一笑:
“尝尝看!”
初夏的晚间温度还是有些凉,临江的城镇空气亦很潮湿,刚刚失去父亲突然直面混乱的家庭氛围与黑暗前路的孩子因为不安和恐惧一颗心早已冷得直哆嗦,浓醇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平息了忐忑,驱散了寒凉,让正饥饿的苏烟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汤饭的香气澄澈、热烫、鲜美,诱人食指大动,在苏妙含笑的眼光里,他腼腆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口中,明明是清澈的汤汁,入口竟然是浓厚醇美仿佛能融化掉味觉的鲜香滋味。粒粒米饭滑糯弹牙,明明已经吸足了鲜醇的汤汁却一点没有碎烂,反而口感极佳。豌豆软滑,葱花脆香,汤中有饭,饭中有汤,醇厚香糯,入口即化。一口汤饭下肚,仿佛一条线在身体里直直地烫开一条路,温热感和润地在缩成一团的胃里扩散开来,似抚平了一直不安着的心,苏烟呆了一呆,情不自禁地弯起漂亮的眉眼,带着一丝陶醉,冲着她粲然一笑,脆生生地赞道:
“好吃!”
苏妙望着他不作伪的称赞,嫣然一笑,这抹微笑温煦得让苏烟突然想起早春的太阳,平煦灿烂,能为处在春寒中的人们带去许多温暖,他愣了愣,印象中二姐很少笑,总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理其他人,现在突然看见这样的笑容,苏烟怔愣间忽然觉得二姐很好看,有这样好看的二姐那个男人竟然带着妖怪似的二姨娘跑掉了,想到这里,他好看的小脸露出几分不豫。
“怎么了?”苏妙疑惑地问。
“二姐你不要伤心,瞎了眼的周诚你就不要理他了!”他垂着头愤愤地说。
苏妙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笑出声来,才要说话,厨房的门忽然被推开,短褐打扮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苏烟立刻笑道:
“三姐吃饭吗,二姐做了汤饭,好好吃!”
苏婵没有回答,一双大眼睛在汤饭上扫过,继而冷漠地望向苏妙。
苏妙笑笑,苏婵是个沉默敏锐的孩子,然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她性格里的敏锐,苏婵与苏妙是双生子,虽然容貌完不同,但双子连心,自从苏妙“降落”到苏家,苏婵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漠,当然了,苏婵对以前的苏妙态度也好不到哪去,明明是一胎双生却像陌生人一般来往极少。
与继承了父亲容貌的苏妙不同,异卵双生的苏婵样貌遗传了母亲,虽然有父亲的基因补救,她却是苏家子女里长得最普通的一个,长脸儿,两腮点点雀斑,有些塌鼻梁,嘴唇略薄,但却有着一双浓眉大眼和与苏妙差不多的纤长身高。和苏烟的女性化截然相反,苏婵不喜欢女性事物,小的时候跟品鲜楼的大厨学过拳脚,练就了一身英气,正是这身英气让她看起来英姿飒飒,雌雄莫辩。
十岁以后她就不再穿裙子,日日都是短褐打扮。
“婵儿吃饭吗,二姐给你盛一碗。”苏妙笑着说,站起来要去盛饭。
“你从来不会叫我‘婵儿’。”苏婵连嗓音亦是雌雄莫辩的中性嗓音,低沉,略带一丝凉意。
“咱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从不叫我‘二姐’我却不能再学你,你不爱听我叫你‘婵儿’,那我叫你‘三儿’?‘小三儿’?”苏妙笑问。
苏婵看了她一眼,走到角落里拿起一把生了锈的剪子转身就走,苏烟忙问:
“三姐你不吃饭?”
苏婵不回答,径自出去了,苏烟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冷淡性格,一面大口吃着汤饭一面对苏妙说:
“三姐自从来到长乐镇每天都出去,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苏妙不答,思忖了片刻,说:
“锅里还有饭,回头告诉你三姐若是饿了自己热热吃。”
苏烟应了。
夜深人静。
苏老太和胡氏还在生气,都窝在房间里,苏婵晚间回来本想自己煮点粥吃,却被苏烟告知锅里有饭,来到小厨房,果然看见半锅豆汤饭,愣了愣,默默舀了一碗放在未熄灭的炉灶上热了。双手捧碗蹲在地上吃了一口,眼眸微闪,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温暖,大口吃起来,半碗饭下肚,她轻舒了口气,抬头,透过破败的屋顶能看到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一张窄瘦的小脸泛起了阴霾。
一人踏进来,看见她猫蹲着“啊呀”一声倒退半步,余怒未消地骂道:
“你这死丫头,一声不吭蹲这儿做什么!”
苏婵不答,自顾自吃饭。
胡氏也不理她,走到灶台前,看见没盖盖的饭锅里那泛着清澈香味的汤饭,一愣:
“这是谁做的?”
“苏妙。”苏婵默了片刻,答道。
胡氏呆了半晌,冷嗤一声:
“丫头多就会做这些没用的,有能耐出去给家里赚点银子,我命苦男人死了儿子还小,生了一堆丫头半文钱不值还要倒贴嫁妆,你那没用的爹也不把你们一个个都安顿好了再死,给我留这么多累赘,嫁给他老娘真是倒八辈子霉,要是我的贤儿还在,要是贤儿还在……”她的语气弱了下来,因为染上了悲痛连嗓音也变得扭曲起来。
苏婵最厌烦的就是这种扭曲的伤感,一口气吞下剩余的汤饭,低声问:
“你要把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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