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洲采白苹,日落江南春。Www..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
又是一年春时节,眉山下着微微细雨,空气还微凉,可是山上却已郁郁又葱葱了。
我在小凉亭的摇椅上翘着腿,吃着桑枣,感叹春光好,等着颜惜和宁远从集市上回来。
我和师父及宁远、颜惜自小长在山上,也没见过什么外人,每次去集市用首饰换粮食细软,师父也总数用粗布蒙住我们的脸。
在我成长的这些年中,我们也尝试过种植一些可吃的小植物,但是这些植物的长势着实太惨淡,移植果树,被虫子蛀了;种植庄稼,被蝗虫吃了;种点白菜土豆,连苗儿都没出来…无奈眉山上长什么我们吃什么,夏季野菜生长,直把我们仨吃得小脸儿黄绿,师父不忍心,苦着脸变卖她的首饰嫁妆。至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们便过上了好吃懒做的生活,至今只剩下一只金钗和一对玉镯。
今日师父颤颤巍巍的从层层叠叠的小包袱里拿出她的那只金钗,让我们仨换置成金银给我三个置办新衣,感叹我们已过二八芳龄,不能砸在她手里,也应该在隔壁村寻一户踏实人家嫁了,这就是她认为最幸福的人生了,我不以为意且嗤之以鼻。
她倒是不担心颜惜和宁远,因为颜惜形容甚美,据师父说那就是放在豪门望族的内廷里也是倾城绝色,而且颜惜擅舞,一曲《把酒迎风》跳的如落英缤纷,惹人怜爱。宁远从小踏实肯干,一套归岸三十六式打的行云流水,嫁出去就算受了委屈,也能把夫家打服了。可据师父说,要给又懒又馋的我找户婆家,却是个棘手的问题…于此甚为忧愁…偏心显而易见。
其实我也没那么差,我喜研医药,喜好读书,这点师父很够意思,本着再穷不能穷教育的原则,会把省下银钱给我们购置书籍,供我们识读,每次读到才子佳人,风月流年之类的情话,师父都默默的叹口气,说一句,想当年….然后戛然而止,以至于我们听了这么多年想当年,把它当成了师父的口头禅。
关于师父的身世,我们仨也曾经讨论过,师父闺名曰悦慈,有着一身好功夫,轻功擎波御风一施展,能撵上兔子,擅医擅舞,眉目清丽,秀美可人,曾被隔壁村的老王惦记上了,抹黑溜入小草庐,被师父三拳两脚打得至今嘴都是歪的,所以说师父是很棒的。可是,师父也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每次吃她做的饭都像吃土一样的感觉,这种情况师父自己也是知道的,也曾经努力想改善过,可是我们还是吃了十五年的土,直到有一天我们吃到宁远做的吃的,这才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深深感叹自己的喉舌被鞭笞了十几年,师父的厨子角色就被解雇了。同年,颜惜给我们一人缝制了一套衣服,我们又感叹,心觉以前天天都是蒙着被单,于是师父的裁缝角色也同时被嫌弃了。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师父是某个武馆携钱财潜逃的丫鬟,还有可能是因为手脚太笨被赶出来的。
于是我和师父便是山上的两大闲人,心情好的时候勾肩搭背,犯错的时候揍得我心碎,而我觉得我的性格大部分都是承袭她的,师父没事会感叹时光荏苒,她的青春不知不觉就被年岁这只狗吃了,我便笑称她心里有个小老太太。我们在草庐里无用归无用,但是我们俩酿的酒却是一绝,用大米和香草按照酒经秘制的纯酿,飘香甚远,起名十里由风,也倒能换些吃食,不至于沦为吃白饭的。
师父是一个哭笑由心的人,我们没事的时候便在草庐之上临风对饮,这些时日虽年纪不大,且以诗歌对酒的光景也生出些许放达和淡然,蜿蜒我们的一生。师父也常常背着我们对月落泪,喝的酩酊大醉,嘴里反复着什么。少年不知愁滋味,可虽是不知,可还是能微微体味这滋味苦涩而绵长,多年后,我们都懂了,这个滋味叫做情殇,至生至死,欲罢不能。
至于我们仨,师父说就是走走路捡回来的,也不知谁大谁小,年芳几何,起名的时候还是比较讲究的,顾颜惜是源自一首诗词“顾首可叹昔颜好”,宁远的名字来自“宁静致远”的字帖,而我的初歆则是源于“此情不渝,初心不改”的戏文。
据师父说初初到达草庐的那天,天也是这样蒙蒙微雨,晕染了江南的春色,让模糊了的青瓦白墙都仿佛是隔世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