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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散了一些带血的纸团,贺程程抓着关戎的手,小心仔细地给他清理着手背。方才拔针的时候太用力,针头勾到皮肤的,居然撕开了一小道口子。

他又没来得及压住伤口,颜色略深的血混着盐水淌了一手背,贺程程看得背脊发凉,捏着纸巾擦在上面,像是能感应到这股疼痛似的,心脏一阵阵瑟缩。

想要问问他疼不疼,又觉得这分明是句废话,于是把所有想说的话一起放心里,仔仔细细地给他擦干净了,再戳一根食指上去压好了。

从两人坐下来那会起,关戎就一直看着她。她歪着头,含住嘴唇,认真的模样简直像在搞一项科学研究。什么都要讲究分寸,手按过来的时候还要掀起一边眼帘,偷偷看他的反应。

咬嘴唇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只要专注一件事或是紧张难堪了,她总爱把下唇含进嘴里,像是个对吮吸有依赖的小孩一样。

坏习惯被贺妈妈从小骂到大,没效果,她依旧我行我素。偶尔咬得时间太久,嘴巴内侧泛了一圈白,他爱做的就是用手捏着她下巴往外一翻,然后听到混着口水的一声——

“噗叽”。

贺程程立马拧眉睨他,对他这小动作很是不满,拿胳膊蹭了蹭下巴,说:“……你手好了,以后别总这么冒冒失失的。”

关戎嗯了一声,却一点没有要把手缩回来的意思,翻转过一百八十度,把她的手握到自己手心,笑眯眯道:“嗯,这样舒服。”

贺程程张着的嘴巴动了动,又想咬唇,关戎眼疾手快按住她下巴,说:“不许啊。”尾音有一点点向下,对付孩子的语气。

贺程程脑子里一团稀粥,还没从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莫名其妙的话语中回过神,现在又被他过分的亲密弄得脸颊更红。

没法退烧了。手在他手心,下巴在他指下,他又凑得这么近,好像稍微一眨眼,两人的睫毛就能撞到一起去。

门外紧靠缺了栏杆的围墙,随时可能有人过来,看到他们俩在一起。出公差的教官和新来的女学生,这个舌根嚼起来,恐怖得很。

贺程程连忙往后一靠,要跟关戎拉开距离,翘起的凳脚一滑,她几乎要摔下去。关戎拽着她手,捞过她腰,硬是把她拖了回来。

关戎被吓得气息也有些不平,说:“你还敢骂我冒冒失失呢。”

贺程程拍着胸口,一阵后怕,镇定下来,发现他手又是一转,已经跟她十指紧扣了:“……你你你好了吧,我该回去了。”

好久没听到贺程程结巴,关戎此刻十分受用,不过他还不打算放过她,毕竟为了这一刻,他可是欠了一堆战友的情谊。

关戎说:“一会儿我送你,再呆着坐一会儿,我们说说话好吗?”

贺程程摇头:“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话是这样说的,可屁股已经彻底坐下来。不是她有意要留下来的,贺程程自我麻痹,是今天太累想坐着歇会儿。

关戎说:“你跟我怎么没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还有挺多事情可以好好叙叙的。拿最重要的那件来说吧,你不是一直都是我——”

“哎哎!”贺程程用手捂着他嘴:“你别说那个词!”

关戎嗤地笑起来,抓下她手。她两只手温度不一,刚刚就被他握住的那个,已经捂得热乎了,现在刚刚拿到的这个还挺凉的。

关戎拿在手里正反都看了看,她手白嫩细腻,一点汗毛都看不见,手指不算太长,但笔直纤细,柔若无骨,抓在手里玩着,像揉一团棉花。

关戎说:“我是想说,你不是一直留着我给你的卡吗,为什么一直都没用?”

贺程程起初愣了下,后来才想到是他大一那年春节,给她专程送过来的一张银行卡。里面存着他的压岁钱,还有在学校里每月支取的津贴。

可她并不记得自己能用啊,关戎那会说的是:“你暂时保管,随时征调。”贺程程当然就像饕餮,吃进去不吐,免得有天被他问起来,说她不能担当组织交与的任务。

关戎刮了下她鼻子:“你傻啊,卡就是你名字,不是给你用的,能给谁用。我那就是一个托词,直接说是我省给你的,我多没面子啊。”

贺程程扁扁嘴:“我怎么知道,你一会儿真一会儿假的。”

关戎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做的和说的永远不一致。有时候明明是掏心窝子,想把最好的给她,怕没面子,总要装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他妈妈从国外买的巧克力豆,他爸爸让外面厨子做的精致点心,他跑了几条街买的漂亮裙子……还有,他特地给她每月存的银行卡。

无一不是用不屑的口吻,装作厌烦地扔给她,其实每次看到她捡宝似的带回家时,他的心里都会涌出一种暗搓搓的愉悦。

可他忘了,贺程程这样简单的脑子,笔直的肠子,怎么可能绕过弯来,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有意为之呢?所以这些年的心血,其实都付之东流了吧。

关戎舌头卷了好几下,终于鼓起勇气,说:“那钱是我提前给的生活费,现在是少了点,等以后毕业了去地方上,就能多给你了。”

贺程程脸红得要冒烟:“……你给我交什么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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