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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她病了一场之后,他来喝得茶变了许多次,却再也没有碧螺春了。

宁诗婧的脸上却是殷切的催促和亲昵笑意,见他看过来还笑着道:“父亲快尝一尝。”

宁清河敛下所有思绪,接过茶盏细细的品了一口。

上好的碧螺春入口,茶香微苦、回味甘甜。他闭了闭眼,心口涌上了复杂,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道:“果然是好茶。”

却将茶盏搁在了手边,再也没有碰第二次。

宁诗婧恍若未觉,欣喜道:“父亲喜欢就好。哀家那儿还有六两,一会儿父亲都带回去吧!”

“不必了。老臣如今岁数大了,喝不得许多茶了。”宁清河淡淡的拒绝,脸色平静,袖子下的手掌却死死地捏紧,绷起了根根青筋。

他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道:“娘娘深夜召臣入宫,所为何事?”

绝口不再提她让瑞珠传来的威胁。

宁诗婧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茶盏上划过,心中涌上几分酸涩,脸上却笑得越发大了些,拉着他的袖口道:“女儿有件事情想请父亲帮忙。”

态度亲昵地像是两个人真是一对感情极好的父女。

“娘娘请说吧。”宁清河端坐在原处,脊背略有些僵硬,沉默了下才道:“只要是老臣力所能及之事,自然不会推脱。”

宁诗婧垂下眼睑,细细思量了片刻,才扬唇笑着道:“其实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父亲自然是能帮忙的。”

说罢,她将想要请文人墨客为运河堤坝修建题词作诗,并允许商人的名字落在后面的事情讲了。

然后才斟酌着字句,小心道:“父亲乃是清流表率,天下人的楷模。女儿也不需要父亲多做什么,只需要为其中一段写一篇文章,振臂一呼表达支持就可以了。”

宁清河的脸色黑沉下来,闻言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道:“娘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他若是率先写了这样一篇文章,跟公开支持钟玉珩的政策有什么区别?

以他为首的清流们早就跟钟玉珩手底下的人势不两立,就算是再小的事情也大都要争斗一番,这样能刷民间威望的大事,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同意?

他去支持钟玉珩,让手底下的人怎么想,让天下人怎么看?

不异于是要自己打自己一巴掌。

这可远远不是她口中那句一篇文章的小事。

宁诗婧巧笑倩兮,仿佛没察觉到他话里的深意,只是反问道:“这件事情对于父亲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父亲会答应的吧?”

说着,她仰起头,双眸晶亮地看过去,其中仿佛饱含了期待和希冀。

宁清河的神色更冷了,脸色难看的打量了她半饷:“娘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被这样一问,宁诗婧嘴角的笑意略收敛了些,定神道:“父亲,哀家嫁入宫中已经三年有余,早就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自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娘娘竟然还敢说,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宁清河怒极反笑,拍案抬高了声音道:“娘娘这是要把老臣的脸撕下来搁在地上踩!”

宁诗婧嘴角最后一丝笑意都收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父亲,哀家没有这个意思。”

“那娘娘是什么意思?”宁清河暴跳如雷,顾不得自己沉稳的形象,大怒道:“娘娘以为,因为那点……因为一壶碧螺春,我就会同意娘娘这样荒唐的要求吗?”

“父亲觉得,一壶碧螺春不够吗?”宁诗婧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拱手朝他一礼,神色郑重的追问道:“敢问父亲,一壶碧螺春的情分不够,天下万民的性命和安稳生活够不够?”

她这话一出,宁清河的怒气顿时一梗,训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瞪了半天眼,最后也不过是恨恨的挥袖,道:“娘娘不要拿天下的百姓做借口。”

“父亲很清楚,这不是借口。”宁诗婧抬眼认真的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恳切:“父亲,女儿知晓朝堂上的刀光剑影虽然不流血,却招招都是人命。”

“可是……京郊的百姓们,难道不是命吗?”她咬住下唇,字字如刀锋般锐利:“父亲当年寒窗苦读,进入仕途的初衷是什么?颠沛流离的百姓们家破人亡,不足以让父亲退让一步吗?”

宁清河被她生生逼问朕的说不出话来,捏着胡须半饷未言。

他的眼底有了几分动容。

他曾经也是个贫穷书生,甚至为了继续读书捏着鼻子娶了商户之女。

当年寒窗苦读、参加科考的时候,他何尝不是满腔抱负,希望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他刚踏入仕途,也曾经在地方做官,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一场灾难对于百姓来说是怎么样的灭顶之灾,怎么会想象不到外面的惨状。

只是……

他闭了闭眼。

他越走越高,追随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他所能掌控的人的命运也越来越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人命在他的面前已经变成了数字,也不是鲜活的生命。

宁诗婧打量着他的神色,重新又深深地行了一礼,言辞郑重地再度道:“请父亲为百姓们出手相助。”

宁清河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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