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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字锦底的四个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尽数大开,里屋光线十足,一排檀木四方扶手玫瑰椅,中间隔着长条缠枝葡萄纹立桌,摆着四季海棠,又放着白釉茶杯一盏,方便人润喉。

上首坐着的是大夫人陈氏,她四十几岁的年纪,眉目端庄,皮肤保养的很好,但还是可见眼角的细纹,与沉稳的赤金点翠发饰相同的是,身着茜素青色蜀锦黑色缎边的圆领对襟衫,下面一身翠蓝马面裙,显得大方干净。

花昔夏行了礼,李远翰磕了个头,陈夫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都起来吧。”

只是,她的目光在扫过花昔夏时,顿了一顿,拿起手边的茶杯饮了口,这才缓缓问道:“翰儿,这姑娘是……”

李远翰刚要回答,就听一声娇笑,坐在下首的姨娘眼眸如水,声音如莺:“瞧瞧,大夫人多着急抱孙子,一见姑娘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连大郎都顾不得关怀。可怜大郎奔波,为老爷去寻医问药,带着这般标志的女儿风尘仆仆而归,竟不入了夫人的眼。”

她说罢娇笑连连,可话语却是恶毒的很,李远翰既是为父亲寻医,却又带着女子归家,一个孝字扣下来,就不由得叫人质问,这究竟是寻医,还是风流去了。

而女儿家的清白很重要,这一句话就提及生孩子,明晃晃的把两人绑到一起,连丫鬟都忍不住红了红脸,看向花昔夏的目光也略带一丝轻慢。

大家之中,最忌讳的就是没名没份。

李远翰眉头一蹙,但廖姨娘到底是长辈,他只能隐忍下,沉声介绍道:“这位是花小姐,闺名昔夏,颇懂医术,一眼看出我腿疾,必然有过人之处,所以儿子特意请了花小姐回来。”

他故意咬重了“请”字,以免花昔夏被人看轻了去。

花昔夏则低眉顺目,心中微暖。

这种场合花昔夏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便不说,想着息事宁人,可是却有人不想放过她。

廖姨娘好不容易找到了打压嫡子的机会,自然揪着不放,她笑盈盈地说:“这就是大郎不懂事了,都说男女有别,十岁不同席,因此女大夫一般都主治内宅女子。你这么莽莽撞撞的把人接进府,也不给人一个名分?”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花昔夏,瞥了眼那个颇为得宠的廖姨娘,对方三十多岁的年纪,风韵犹存,那一双眼睛如天空中璀璨的星辰一般,似笑非笑之际,摄人心魂。

纵然生育了两个孩子,廖姨娘的身材也是一如既往的好,风sāo而饱满,将浅紫折枝花卉褙子撑的风韵,象牙色马面裙下的孔雀开屏彩色绣鞋一颤一颤,上头的金线晃的人眼疼,于是花昔夏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但凡大家子弟,在未娶妻之前,身边只有通房,以表示对未来夫人的尊重。自己的身份,妻是绝无可能,若是妾,通房又太低,更像是一种折辱。

折中为姨娘很好,可偏偏李远翰并未有妻子,若是提前有个姨娘,将来择亲极为不便,还容易造成妻妾之争,所以廖姨娘这提议给名分,可以说将人推进了两难之地。

有了前世的经历,花昔夏是绝不肯做妾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欠了欠身。

“医者仁心,素来有‘外不避医,内不避亲’的说法,在我眼中,病患既是病患,不分男女。既是如此,何来男女大妨之说?若真那般地较真,在座的各位岂不要避医了?”花昔夏说得头头是道,嘴角始终轻轻上扬。

廖姨娘嫣然一笑,“好厉害的一张嘴,寻常的医女哪来这般伶俐口舌。”

“好了。”陈夫人切断两人的对话,和蔼的对着花昔夏点头,“花小姐说的有理,寻烟,你带着花小姐暂居潇湘院客房吧。”

一个端庄的婢女脱列而出,盈盈一拜,轻声对着花昔夏说:“花小姐请随奴婢来。”

花昔夏跟随而去。

廖姨娘一见没了她的事,干脆也起身告退,莲香立刻仔细地扶着她,两人大摇大摆离开。

她恃宠而骄也不是一日两日的,眸光流转间,看谁都不屑,莲香有心讨好,谄媚道:“那个女子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有心抬举她,她偏偏装傻充愣,不对,她也许就是个傻子。”

“我管她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有心抬举,那她愿意不愿意,都得给我收着。”廖姨娘眼神幽深,身姿摇曳,裙摆逶迤,像是在湖面荡出一道水痕,留下痕迹与声音回荡,“花小姐初入府邸,少不了受人欺负,你去告诉那群眼皮子浅的奴才,这女子是大少爷带回府的,日后有的是福气和造化,都用心点。”

莲香了然,笑着应下。

而另一边,正厅中,自打廖姨娘走了,其余的妾室都坐的不安稳,犹豫良久,也都有样学样,纷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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