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撒腿在小巷子里跑,一边跑,一边打量四周,寻找离开丰裕坊的道路。
丰裕坊是咸阳城三十六坊之一,和别的坊一样,它是一个不太规则正方形,四面各有一里长墙围着,坊墙高两丈厚一尺半,四角有角楼,四座坊门处有望楼箭垛。暮鼓响后,坊门落闭,即便是富豪显贵,也进出不得。但经过二百年,这一套制度已经有了不少漏洞,往往有奸猾之辈,会设密门地道,方便自家出入。
赵和想要找的,就是一道能够让他乘夜逃出的暗道。
他自己没有这样的门路,但他知道有一人,肯定是掌握了这样的暗道。
赵吉。
赵吉出身豪商,家中没有长辈,却有万贯家当供他挥霍,年纪轻轻就成了丰裕坊游侠儿和恶少年的首领,多有做些不法的勾当,通过暗道往来于各坊,反倒是他诸多作为中不那么恶劣的。
只是赵吉家不在牛屎巷,而是在稍远一些的铜驼巷。
赵和一路狂奔,来到赵吉家门前,将门拍得砰砰作响,很快就有人过来问道:“是谁?”
“我是赵和,有重要事情要寻赵吉!”
里面响动了一会儿,然后赵吉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音响了起来:“幸好还没有入睡,赵和,你不是向来不主动寻我的么,怎么这除夕之夜,却跑我家来了。”
“快开门,我要借你秘道一用,夜里出坊有急事!”赵和沉声道。
赵吉二话不出,开了门,直接领着赵和来到自家的后院,甚至连原因都没有问,就推开一处假山石道:“从这里下去,可以进入地道,出口就在正街旁的一丛树丛下!”
赵和同样没有多说,直接进了地道之中。
地道低矮黑暗,赵和猫着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赵吉没有跟来。
赵和对这位恶少年首领又高看了几分:其人能得游侠儿和恶少年们的拥戴,不仅仅是出手豪爽挥金如土,他的器量也非同一般。
但让赵和止步的并非赵吉。
他想到了那位王道王夫子,还有他的女儿王鹿鸣。
如今正是除夕之夜,各家都在守岁,王夫子与王鹿鸣很有可能还未睡着。
但等子时一过,他们也应该会睡着吧。盗匪起事之时,他们可能正在熟睡,有可能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就被盗匪破门而入。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赵和可以想见。
那些老先生们中有一位喜欢给他说史,说到家破城破甚至国破时的种种惨状。
换作是别人,哪怕就是那位平衷平匠师,或者是那位萧由萧大夫,他们的死活赵和都不会放在心上。唯独王夫子一家,赵和心里很有些过不去。
他不欠平衷的,不欠萧由的,但欠了王夫子一家的。
且不说这半年来王夫子父女见他可怜,给他带过多少吃食,就是他身上这件御寒的衣袄,也是鹿鸣给他带来的。
在铜宫那种环境长大的赵和,除了那些老先生,能够在意的,也只有王夫子一家了。
赵和往前又走了两步,只是脚步越来越慢。
然后他猛地转身,快步回头。
他遇事会犹豫,但只要下定了决心,那就雷厉风行。
到地道洞口时,砰的一下,赵和同一人撞在一处。
“啊哟!”赵吉摸着脑袋呼痛,抱怨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跑来跑去的!”
“我还有些事情,要去找王夫子,你不要睡,我找了王夫子后还会来,你千万别睡!”赵和仍然没有解释。
“我和你一起去找王夫子!”赵吉闻言精神一振。
在黑暗中他看了赵和一眼,他知道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了,以他喜欢热闹的性情,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特殊事件。
赵和没有拒绝。
让赵和意外的是,赵吉的家离王夫子家并不远,双方隔着一堵墙,翻过墙便到了王夫子家的后院。
敲响后门不久,王夫子举着烛火,一脸严肃地出现在后门。
他看了赵吉一眼,赵吉抿着嘴低下头,然后又抬头拉过赵和:“夫子,是赵和有大事要找你!”
这一看一语之间,隐藏着某些微妙的事情,赵和隐约察觉到了,但现在不是深究之时。
“夫子,你带着家人与我一起,从赵吉的暗道里离开丰裕坊!”赵和道。
就在赵和找到赵吉家的时候,牛屎巷平衷家的棺材铺子外,人影晃动。
“有何动静?”首领压低着声音,但怒气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向一人问道。
被问的正是钟缺耳。
雪光映射下,他的脸色比起外边的雪没有什么差别,胡乱点着头,然后回复道:“确实没有动静,那鬼,那鬼可能已经走了?”
“他的棺材还在这,会走到哪去?”旁边有人颤声道。
另一人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们干嘛要呆在这棺材铺子,再去找一家,时间就快到了,何必非要此处?”
首领回头瞪了这二人一眼,吸了口气,然后拔刀上前,是了棺材铺子。
他另一只手执着火把,高高举了起来。
棺材铺子里的情形,和他们方才逃走时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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