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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小姑娘低下了头,声音更细了,“因为我是贱人。贱人是不能吃羊肉的。”

贱人?

萧珪微微一怔,这个词在大唐不光是可以用来骂人,它更重要的作用,应该是用来“标志身份”。

在大唐,士农工商以上者,皆是良人。其他的诸如奴仆、婢女和优伶伎子等等这一类人,都属于“贱籍户口”,简称便是“贱人”了。

大唐的贱籍人仕除了毫无社会地位可言,有时他们的性命还不如骡马牛羊来得值钱。

看到小姑娘这副样子,萧珪越发觉得她可怜。于是蹲到她面前,小声说道:“那是别人骗你的。你可以吃羊肉,知道吗?”

小姑娘稍稍抬起头来,用呆呆的、好奇的眼神看着萧珪,认真的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萧珪很肯定的点头,“我是塾师,为人师表。我是不会骗你的。”

小姑娘的大眼睛里闪耀起惊喜的光芒,嘴角儿也轻轻翘起,仿佛是想笑。

但是,她这个表情做到一半立刻又收了回去,仍是低下了头,“但我还是不能吃……”

“为什么呢?”

“羊肉,太贵了。”她的声音越发的细小,还带着浓浓的自卑,“我阿婆洗好多好多的衣服,也买不起一小块的羊肉。”

唐人用“阿婆”来称呼奶奶。

萧珪笑了一笑,“没关系,我送给你吃,不要钱。”

“不行,不行!”小姑娘又摇头起头来,“让阿婆知道了,她一定会打我的!”

萧珪温言细语的劝道:“放心吧,我去跟你阿婆讲,让她不打你。”

“……”小姑娘犹豫了片刻,再又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又满怀希望的看着萧珪,小声道:“那我……我只吃一小点点,再拿一小点点回去给我阿婆。可以吗?”

“当然可以。”萧珪呵呵直笑,“来,挨着火炉坐近一些,你身上的衣服都还有一些湿润。”

“噢!”小姑娘应了一声,却是站起身来,拿着那个大碗朝门外走去。

“你做什么?”萧珪问道。

小姑娘捧着那个大碗看着萧珪,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的绽放开来,声音也变得轻快而活泼了许多——

“我去把这个陶碗洗了。”

“然后我就打扫庭院,收拾屋子。”

“再将先生换下的衣服,拿去给我阿婆浆洗!”

萧珪看着这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奴奴!”

她拿着陶碗跑了出去,兴高采烈干劲十足。

萧珪很想知道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儿,能做什么样的家务。于是他只管烤肉,任由奴奴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那样跑进跑去,忙里忙外。

陶碗洗干净了,奴奴的小手儿冻得痛红。萧珪叫她烤火,她摇着头跑到了院子外面,拿起比她还要高一个头的竹枝扫帚和大木锹,开始打扫院子。

萧珪朝外面瞟了两眼,虽然奴奴的动作显得有些吃力,但并不笨拙,显然她平常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没多时,院子里的落叶与污泥就被奴奴清扫完毕,明显干净整洁了许多。接下来,她爬到和她一样高的大水缸边,打水清洗了自己手脚上的污泥,然后十分努力的担起一盆水走上了六级阶梯,开始擦拭屋檐下的回廊和堂中的地板。

萧珪的家,是一栋颇为老旧的木板小楼。奴奴或是跪在一方反复的擦洗,或是蹶着小屁股蛋儿来回的洗刷,“呼哧、呼哧”忙得不亦乐乎。

萧珪时不时的看她几眼,时不时的会心而笑。小不点儿的奴奴,真是给一片荒凉的小屋,增添了几许难得的生动气韵。

过了一阵,肉烤好了。

奴奴也把萧珪家里的每一寸地方,都给清扫过了。

萧珪感觉她简直就像是一位,神奇的魔法少女。她不光是把这一栋只用能破败来形容的乡间茅舍,变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还扫去了许多,在自己心中积沉多年的尘埃与萧瑟。

生活就该这样的,一点一点,变得更好。

萧珪的脸上,又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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