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末班车,起身告辞。伍家爸妈说了几句客套话,态度却很冷淡。
爸妈的表现前后不一,伍艳丽深怕刺痛柳晓楠,使他心里不痛快,要送他去车站,借此解释几句。
柳晓楠坚决不肯让她送,大冷天的,楼道里又暗,还不知谁送谁。临出门前,他对大男孩说:“以后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助解决的,让你姐姐转告我。”
大男孩调皮地朝他挤着眼睛,暗示他什么都知晓。
末班车上乘客稀少,柳晓楠坐在车窗边注视着外面,城市模糊的夜景一一从他面前迅疾闪过,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记。他心里既轻松又沉重,感觉不虚此行,至少看清了现实的真相。
王艾青的观点是正确的,自己尚且年轻,社会经验生活经验严重不足,尚未在城市里立足扎根,情感问题,的确不具备条件提前多加考虑。
如果是真正的纯粹的,时间能够验证一切,暂且保留在心中岂不是另一种美好?
春节很快来临,纺织厂派出大客车,送农民轮换工回乡过年,厂门口又热闹起来。柳晓楠关小云于智勇他们带着大包小裹,装着给亲人们买的礼品,以乡为单位排队等候上车。
董小军拎着一个纸壳箱子找到关小云,说是送给她父母的一点礼物。关小云毫不推辞地收下,神情颇有些洋洋自得。
柳晓楠跟董小军开玩笑:“你应该跟我们一起走,到乡下去过个年,想当柳子街的女婿必须得了解农村的习俗。”
董小军看着关小云说:“现在去有些冒失,以后一定会去的,我感觉挺喜欢农村的。”
站在另一排的于智勇跟着起哄:“小云你发个话,他不是喜欢农村吗,我和晓楠把他架到车上去,不去也得去。”
关小云说:“我的事用不着你俩瞎操心,有能耐先解决好你们自己的事情。”
或许是心有灵犀,柳晓楠下意识地一扭头,便看见伍艳丽站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手臂放在胸前,悄悄地向他招着手。他走过去,伍艳丽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他。
柳晓楠摸了一把,软软的,他问:“这是什么?”
伍艳丽羞涩地说:“我用马海毛给你织了一条白围脖。弟弟爱学习了,天天照着你的字练写字,我不知怎么感谢你。”
说完,扭身匆匆地走开,生怕别人发现似的,没给柳晓楠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
行驶的大客车上,关小云坐在柳晓楠的身边,强烈要求看看伍艳丽送给柳晓楠的是什么东西。
柳晓楠不给看,关小云威胁他,不给看就把他的所有事情抖搂出去。无奈之下,柳晓楠只得拿出那个纸包,打开来,两个人埋下头去偷偷地欣赏。
这是一条一米来长的雪白围脖,用细细的马海毛线编织而成,细密紧致,表面一层细细的绒毛,手感柔软暖和。围在脖子上,定然洒脱飘逸温暖,给这严寒的冬季增添一道非凡纯净的风景。
关小云观察着柳晓楠故作平常的表情,愤愤地低声说:“你好有女人缘!那个害人精还没露头,这个就送来定情物,幸亏我没有搅和进这趟浑水。你别太得意,小心掉进女人堆里抽不出身,惹出一身抖落不掉的麻烦。不是什么多了都是好事。”
柳晓楠瞪了关小云一眼,什么也没说把围脖收好。他记得上高中时,母亲拆了父亲积攒多年的线手套,细线细针,给他织了一件薄薄的线衣,费时费力还需有足够的耐心。
这条围脖弥足珍贵。他完全想象得出,在这一个月的有限时间里,伍艳丽如何费尽心思到商场去挑选毛线,如何躲避应对父母怀疑的目光和盘问,如何利用休息时间,一针一线抓紧时间编织,只为了赶在春节前交到他手上。
她把细腻温热期盼的女儿情怀,一丝一缕地揉进编织在纯白的围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