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九月丙辰,未正。
成都府,节度支使府衙。
李植和薛元赏此时正在自己支使府的后园赏花,时节入秋,加上成都府气候湿润,正是兰花盛开的季节。
虽然这是李植第一次和薛元赏正式会面,但是却颇为惊讶于薛元赏能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不仅不需介绍就能清楚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而且薛元赏没有丝毫的官架子,说起话来怎么听怎么舒服,让李植心里不禁对此人颇有亲近感。
李植抬手恭维道:“李植去岁便听说过汉州刺史薛公的大名。虽然因南诏入寇,西川凋敝,但是在薛公的治理下,汉州期年财税丰盈,安居乐业,属实可喜可贺呀!”
“李支使就别恭维元赏了。谁不知道?宗正卿的子孙,个个都是人杰。如今西川渐好……”薛元赏不由笑道,在自己右侧做了个叉手的动作以示尊敬:“……靖安相公(指李宗闵)想必会不吝提携,支使入京为官指日可待,届时元赏还得靠支使您呐。”
这段话说得李植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是因为薛元赏太会夸人,总在点上,二是薛元赏这段话信息颇多,李植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位汉州刺史似乎不仅知道李植父亲李宗冉和当朝宰相李宗闵是亲兄弟,甚至连李植祖父李?官至从三品宗正卿一事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而这事李植在西川可从未声张过。
“欸对了,元赏久不在成都府,这一年多来,锦城可有何新鲜事?”
“荷荷,那可多了……”李植话没说完,又转念想起来坊间流传过的薛元赏的亲缘关系,补充道:“哎呀,不过,刚想起来,前几天,帅府的孔雀死了。”
薛元赏一挑眉,道:“支使说的是……南康郡王韦令公任西川节度使时候养的孔雀?”
“正是啊,当年南越进献孔雀,薛涛薛校书正值青春年少,建议在帅府东园开池设笼以栖之,没想到养这么些年后,偏偏在今年死了。”
“啧啧,”薛元赏叹了口气,不无担心地道:“元稹元微之今岁刚刚过世,这孔雀又死了,才女今年算来也六十三了,怕是要伤心坏了吧。”
“哎,是啊,”李植附和着点着头,“数月前微之过世,薛才女就独自住进了碧鸡坊的吟诗楼,这回听说孔雀死了,才女更是整日谁也不见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用一刻的工夫,边走边聊地把支使府的偌大后园转了个遍,而后两人就并肩踱步回了书房。两人相谈甚欢,李植也难得心情不错,便就势邀请同进晚餐。
“薛公若不嫌弃,不如过会儿就在府上与植一同吃点哺食?”
薛元赏也毫不推辞,欣然接受。
书房位于支使府衙的西侧,李植自己喜欢管书房叫做“西厢斋”。薛元赏环视了一遍,书房里面装修考究,简约大方,木门木桌木椅,线条流畅,部雕有兰花翠竹,木材的颜色看起来像是岭南杉木,想必即使是从岭南道走水路运往成都府,也是价格不菲。正对书房门廊的白墙上挂有一副墨宝,上书“经纬天地”四字,被精心装裱了起来。
薛元赏好奇地问道:“这副墨宝,是谁人所作?”
“薛公有所不知,这是河东节度使柳公绰送给阿叔的,后来叔父又因事转赠给了李某。”李植颇为自得地娓娓道来:“这副墨宝还有个故事。”
“柳公绰之弟柳公权,他们兄弟二人的书法早就名满天下了。柳公权的书法当然更胜一筹,不过历经三朝了,他一直只是个侍读学士。去岁其兄公绰往北都任太原尹、河东节度使,便给阿叔写信,说想让公权能有个闲散职位,就顺便送来了这副墨宝。”
“嗯……”薛元赏若有所思地将目光凝在墨宝上有半晌。突然把话题一转,问道:“李支使今日公务繁忙否?”
“怎么?薛公不会是想过后与某对饮两杯?”李植笑道:“某府上正巧有一罐上好的剑南春,要不要尝尝?”
“既然支使这番邀请,那元赏也恭敬不如从命了,”薛元赏刚刚说完这半句话,脸上的笑容却立时收了起来,神情严肃地看向李植,缓缓地说:“不过元赏方才问这话,却是想向李支使确认,今日成都无事否?”
“荷荷,何为有事,何为无事呢?”李植脸上仍挂着笑,却略有意识到屋内的气氛有了些许变化。
薛元赏扶着木桌在客的位置缓缓坐下,整了整绯色官袍的领口,似笑非笑地说道:“方才元赏前去帅府,发觉府门前停着数辆马车软轿,大多数非五品以上不得乘坐,这怕是成都府的高官都在里边了。不过显然李支使不在其列,所以元赏想问问,这是为何?”
李植警觉了起来,以前就曾听说,河东薛氏与赵郡李氏久为世交,而出自赵郡李氏西祖房的李德裕,怕是也很有可能与薛元赏早已相识。若果真如此,那么这眼前看似和善的薛元赏极有可能是李党的人,那便是绝对的政敌。
正当李植准备就此打个哈哈敷衍过去,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书房的中厅门廊处。李植回头看去,发现是自己年过五旬的心腹管家李阿思,手端托盘,上有两盏刚泡好的峨眉竹叶青茶。
李阿思稳稳地将两盏茶放到二人面前,而后似是有意无意地用手肘碰了下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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