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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决口的河堤上被洪水冲入堤下的荒野里,刚才还是月色皎洁,突然就下起雨来。雨,下着,下着,就下大了。四下里听不到别的声响,只有唰唰唰地雨声,稀里哗啦的水流声,在耳畔回荡。

漆黑的夜,就像“鬼哥”黑色的眼睛一样,循着悠长的小径,寻找方向,不断向前。在岔路口有个小水潭,他本想跳过去,脚下一滑,一个趔趄,身体如同失重一样,摔倒,落进一个土坑。

“鬼哥”躺倒在一堆浮土上,沙滩一样细软,伸手去摸四周,一个圆柱形的坑,坑壁是冰冷坚硬的石头,又抬手去摸坑顶,摸到的还是坑壁,他跳起来想抓住顶部,这样就可以爬出去。试了几次,他原以为自己掉进了小土坑,现在很明显自己是掉进了个枯井里。

漆黑的雨夜,已经让他无法估量它的深度,看不见井口,只感觉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四下里是雨声,急急的往井底砸下来。他把手上的雨水在衣服上擦了擦,好不容易摸到高处一块可以攀住的石头;抬起脚,两只脚也在摸索着可以踩蹬的石头,一只脚的脚尖颤巍巍地蹬住一块石头;他便试着用手向高处摸索第二块可以攀住的石头,却再无可抓、可攀之石。酸胀无力地脚尖也顺势滑下来,整个人又再一次跌坐在井底的浮土上,已经开始变得泥泞的浮土上。

试着喊了两声,嗓子发紧,感觉失声一样,发出轻微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了。他尝试着换了方向,这次终于攀住了第二块石头,两只脚都能踩稳;可再去摸索第三块石头的时候,攀住石头的单手却脱手了,整个人有一次跌落下来,浮土也不再松软,泥泞的井底已经把人屁股摔痛,潮湿的感觉已穿透裤子,沁入体肤。

“鬼哥”就那样,坐在泥泞的井底,抬头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不再失声的喊,不再无休止的攀爬,只想静待天亮——冬暖夏凉的井底,倒是很容易让人迷瞪、打盹,挣扎了半晌的“鬼哥”,坐着坐着,就靠着井壁瑟缩着,睡着了——

睡了多长时间,“鬼哥”也不知道。一片凌乱的脚步,和吵杂的说话声,把他吵醒。“鬼哥”原以为天亮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才发现,还是漆黑一片,只不过雨停了。有几束从远处照射过来的光束,在井口晃动,他屏住呼吸,仔细去听,就听见有人说:我刚才看见刘贵贤一个人朝着走了——

脚步就逐渐接近,听着着纷乱的脚步声,感觉人不少。就有个大人的说话声,问旁边的人:你是谁,我怎么在学校没见过你们,看你们这装束也不行学生?一连串的质问在脚步声里穿插。

我叫张雪梅,初中在咱们学校,现在在省城上中专!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回答道。“鬼哥”在井底听到张雪梅的声音,激动地站起来,很想大力喊出来,依然失声般的毫无声响。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趋近,只能睁大眼睛,巴望着光束逼近。

大人又问道:那你和刘贵贤什么关系?张雪梅干脆地、斩钉截铁地,高兴地说:他是我同学,也算是发小!

说话声听得更真切了,灯光的覆盖面也明显加大了,“鬼哥”在井底兴奋地跳着。

哦——大人回答道,接着说:那他是谁,和你一块的?张雪梅略显羞涩,吞吞吐吐地说:他——他——是我同学,也是我——我——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鬼哥”在井底听到,感觉如同三块井口大的石板一样,一层一层地朝着他压来,贴着井壁不敢移动。

大人惊诧地、有些不屑地声音说:男朋友——呵呵呵——小女孩,我还以为是刘贵贤他弟呢,长得真像!“男朋友”附和似的笑出“哈哈哈”地声音。

光速在井口晃动了下,大人和“男朋友”合力把掉在旁边的井盖盖上。看着两人的举动,“鬼哥”使劲想从嗓子发出声音,但一切还是徒劳,嗓子连一点响动都没有,眼巴巴地看着井盖被盖上。

一点微弱的光也没有了,只有隐约可听到的说话声,大人在有些焦急,催促着说:赶紧找吧,不知道这刘贵贤跑哪去了?就听见张雪梅和“男朋友”说:好的——好的——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渐行渐远,直到归于平静。

被虚无而又厚重的三块石板压着,郁积的苦闷,“鬼哥”尝试着蹲了个马步,两个胳膊抬起,两只手掌朝下,配合着呼吸,试着把压抑的情绪,推出体外;然而又将手掌朝上,把逐步高涨的情绪提起来;让郁积的力量转化为向上的力量,迸发出体内。借着这股力量,“鬼哥”又活动了胳膊和腿,摸索着再一次爬上井壁,这次一直爬到井口,一只手攀住,用另一只手和头、肩膀奋力去推沉重的井盖——

这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趋近,来人便朝井口喊着:鬼哥——鬼哥——井盖随即便被搬开,刺眼的光就照射在“鬼哥”脸上,眼睛突感失明一般,顿感黑暗一片。闭上眼,缓和了一会,再睁开眼。

天已经亮了,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小军爬在眼前,笑呵呵地看着他,说道:这不像你啊,鬼哥?“鬼哥”这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铺上,头刚才一直埋在被子里,才被小军扒拉出来。

“鬼哥”睡眼惺忪地说:小军,怎么了?小军纳闷又惊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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