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眸发红,神色狂乱,姜琴被沈靳的样子吓到,一下怔住。
沈靳双手扣住了她肩。
“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夏言?”双手死死扣着她的肩膀,沈靳沙哑的声线隐隐带着哽意,还似带着哀求,求她告诉他,夏言其实没有死。
姜琴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沈靳,心疼与懊悔在胸**织,她是真的不知道沈靳对夏言有那么深的感情,也或许是她从来就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个儿子,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只是把夏言当成责任。
她也并不是真的对夏言有意见。夏言虽然身体不太好,但一直没怎么麻烦过他们,不舒服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的,从不会去打扰还在上班的沈靳,人也从不会耷拉着张脸,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不争不闹不道人是非也不与人结怨,对她这个婆婆也一向孝顺,她真的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她自己爱面子,带孙女出去,看着别家老太太都有孙子带,就有些不是滋味,再加上旁人夹枪带棒地讽刺几句说她儿子生不出儿子,心里就越发的不是滋味,时间长了就忍不住把怨气撒到夏言身上,总觉得如果不是她身体不好不能生,沈靳哪里需要被人嘲得抬不起头来。
她见多了家里养着一个,外面也养着小三小四的男人,对她来说,她儿子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她不在乎林雨的出现,她愿意给沈靳生孩子她更乐意,反正在她看来,夏言迟早是要走的,她走了童童总还是要人照顾,沈靳也还是要有个家的,现在他有喜欢的人,也就先由着他。
她从没怀疑过林雨的话,在她对男人女人浅薄的认知里,沈靳几年如一日地把林雨留在身边当助手,对她出现在家里也不阻拦,就是默认了林雨在他们家里的存在的,她甚至以为夏言也是默许了的,她以为她会同意她的提议,她甚至想过如果夏言同意了,她会加倍对她好,因为确实她家对不起她了,她万万没想到,看似没有脾气的夏言也会有这么强硬的时候,她的强硬逼出了她对她多年的怨气,火气一上来说话就有些口不择言了,等冷静下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夏言进了急救室,心脏急速衰竭,救都救不回来。
对夏言,她是一千一万个抱歉,她真的没想过要逼死她。愧疚的情绪在面对一蹶不振的沈靳时慢慢泛滥成了悔恨,像溃堤的洪水般压得她每天喘不过气来,她从不知道她的愚昧无知会把好好一个家毁成这样,无论是每天茫然找妈妈的童童还是整天不言不语的沈靳,她都不知道还能怎么去补救,夏言已经不在了,她再怎么悔痛难过,她都不能把夏言救回来了,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让林雨陪沈靳走出来。
对于林雨欺瞒算计她的事,她是对她心生怨气的。但眼下她能求助的也只有林雨,她在沈靳身边做事多年,了解沈靳的脾性和喜好,性子和气质也神似夏言,姜琴就指望着她有办法让沈靳走出来,只要能让沈靳振作起来,她无所谓林雨怎么算计她。
但自从夏言出事,沈靳就直接开了林雨,也不让林雨有任何接近的机会。姜琴不知道还能怎么让沈靳振作,如今看着他红着眼问她是不是见过夏言,甚至为了一个自欺欺人的答案,他都愿意再叫她一声妈了,自从夏言走后他就没再叫过她,不止不让林雨近身,连她这个妈都不能再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
姜琴心里难受得厉害,被掐住的肩膀一阵阵地泛疼,沈靳正赤红着双眸死死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我……”姜琴哽咽着,“我哪里还能再见到她啊,要是还能再见到她我还能不把她给你带回来吗?”
眼泪掉得更凶,姜琴哑着嗓子继续道:“我就是偶尔做梦还能再见一见她,我也想向她好好道个歉,可是道歉还有什么用,她又不能回来了。”
肩上的压力骤轻,沈靳收回了手,背过了身,头微微仰着。
“你出去。”
姜琴嘴唇动了动:“阿靳……”
沈靳突然失控,转身手臂直直指向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姜琴眼泪又流了下来,不敢再吱声,转身走了,略显佝偻的背影落在眼中,沈靳眼中的赤红更甚,矛盾和痛苦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他不想这么对辛苦养育他长大一心为他的母亲,可是想着夏言受的委屈,想着未来几十年的孤独前行,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知道,他怎么一夕之间就把人生过成了这个样子。
童童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茫然又害怕地看他。
沈靳哽了哽嗓子,手伸向她。
童童忐忑地走向他。
沈靳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慢慢替她将头发拨好,指腹描绘着她神似夏言的五官,没有说话。
童童小手轻轻拽了拽他袖子,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不哭。”
沈靳动作微顿,看向她:“童童想妈妈吗?”
童童点点头:“想。”
沈靳:“我们去看妈妈好不好?”
他想起了那座他来不及刨开的坟,在乡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童童以为沈靳要带她去看的是活生生的夏言,很欢喜地点头,问他:“现在就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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