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海觉得这日子过得就跟小女孩跳的那个猴皮筋儿似的,一会长一会短。秋实没来的时候一天绷得老长的,没劲透了。可如今,日子突然就又短了,缩成巴掌大小,一天还没怎么着呢就过去了。
在物质普遍匮乏的年代,能玩儿的东西却不少。徐明海教秋实弹玻璃球,拍洋画儿,传授他“一条龙”和“满堂红”的心得和技巧;秋实投桃报李,教徐明海抓“噶了哈”。
在北京,没地方找狍子膝盖骨,陈磊给他们弄来了猪的来代替,四个子儿一副,磨得小巧方正,像是玉打的。俩人面对面地坐在床上,秋实单手抓起沙包高高一扔,在沙包落下前赶紧抓起一颗“噶了哈”,然后接住空中落下沙包,再依次抓剩下的。
秋实的手法利落干净,徐明海第一次看,只觉得眼前刷刷刷几道白光,以为对方练的是九阴白骨爪,十分佩服。 因为徐明海在院子里有了伴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老实起来,不再天天闹着满世界疯跑去了,所以李艳东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当没看见。 就这样,时间转眼就到了除夕夜。陈磊年前带周莺莺到崇文门菜市场办了些年货,三十儿下午又帮着一起炸了带鱼,炒好了米粉。最后他欲言又止了半天,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天一擦黑就骑上车回了大哥大嫂家,准备跟老家儿一起吃年夜饭。李艳东那厢按照规矩,也得带上儿子跟徐勇回婆家过年。可都到临出门了,徐明海还拉着秋实在看小人儿书。李艳东三催四请的见他半天不挪屁股,差点就又要发飙。于是徐明海只好磨磨唧唧穿上衣服,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大人后面走到院门口。
“果子,我初二早上就回来!”徐明海冲着秋实露在屋门外的半张脸嚷嚷,然后就被李艳东毫不客气拽走了。这么一来,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张大爷一家,无儿无女的关九爷和周莺莺俩母子俩。秋实已经习惯了徐明海在身边一个人整出仨人的动静,现在他人一走,觉得哪里都静得吓人。
秋实见周莺莺在厨房忙活年夜饭,便拿起徐明海留下的小人儿书,自己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突然,那只老来院子里晃悠的大白猫蹿到了窗户外面的水泥台上。
秋实认得它,常来这院子里的野猫里数它的脾气最好不认生。又因为它额头上有块黑色的毛,像极了小媳妇的头发帘,徐明海就管它叫“刘海儿”。
他们俩人最喜欢跟刘海儿玩儿,只是有一次徐明海把它抱进屋里去,结果被李艳东看见了,当即又挨了一顿臭骂。秋实这时候见了它,便放下手里的书跑到了外面。四处转了一圈,一抬眼正好瞅见它顺着门缝钻进了隔壁屋子里。秋实紧跟着跑到门前,却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
他记得徐明海说过,关九爷是个“半疯儿”。这院子里的大人,只有陈磊叔叔会跟关九爷见面问好,还在年前帮他换了煤气罐。剩下的,没见谁跟他走动。
秋实伸着脖子隔着玻璃往里瞧,白猫正低着头在个青花小碗里吃饭呢。而关九爷坐在一旁,看样子是在跟它说话,眉飞色舞的。就在秋实想要离开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抬起了头,然后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秋实一不小心对上了“半疯儿”的眼神,当下心里便是一紧。他愣了片刻,却发现自己脑子还挺清楚的,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知道自己妈正在预备年夜饭,也记得徐明海走之前说过初二就回来。于是,当关九爷再次笑嘻嘻招手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地推门走了进去。
这还是秋实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对方的样子。关九爷的头发已经白,身穿一件黑色的夹袄,消瘦的脸上是密密的皱纹,眼皮一左一右耷拉着,眼珠却不浑浊,挺精神的样子。在秋实看来,他可比马路上的那些凑在一起侃大山的大爷们干净利索多了。
“你叫果子呀?”九爷的声音挺细,充满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活泼。
秋实点了点头,想要张嘴叫人。又不知道喊他什么好。
“就叫九爷吧,”他从一旁抓起俩核桃,拿来手里揉来揉去,“你大名儿叫什么?”
秋实告诉了对方是哪两个字。
“春华秋实,怪不得叫果子呐。”九爷点点头,又问了问岁数,知道秋实是打黑龙江来的,自言自语道,“黑山白水,好地方儿。”
秋实蹲在地上,一边有问有答,一边把手放在大白猫的后脖子上轻轻抚弄。那猫正仔细吃着一碗白水煮小鱼,秋实觉得“刘海儿”的日子比自己过得还好。
“唧唧……油……”
秋实侧耳一听,觉得这动静熟悉,便抬头四处去找。“知道这是什么叫唤呢吗?”九爷问。
秋实回答:“蛐蛐儿。屯子里草地里多得是,我逮过,但冬天就都没了。”
“聪明。”
说着,关九爷便放下那俩油光锃亮的核桃,从怀里掏出个窄屁股平嘴的小罐来,他轻轻地晃了晃,得意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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