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了脸颊，下意识地侧身一避，却因此脚下忽的一空，骤然重心失衡——

竟拉着明琅，双双摔入了池中！

山中水冷，他甫一落水便觉周身冰寒，一时不察喝了好几口池水，加之身上的外裳吸了水之后变得厚重，他便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仰头一望，却见隔着池水还能望见天上半满的弦月。

水波荡漾，水中望见的弦月，有着一层淡淡的乳白色光晕。

这情形似乎在哪里见过？

少离……上了岸，你就不会再记得我了。

这是千年前，第一个进入人世的鲛人留下的诅咒……

他想起来了！

多年前在西南游历的那段日子，在与明琅分离的前夕，他表露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想让阿琅随他一同回檀京。

西南天气炎热，那夜少年赤着上身拉他泡在水里说话，待听他说完，明琅许久不作声，在他的催促下才轻声说起了一些不相干的事。

少年说他们所在的这条河能够连通东面的幽海，那里是鲛人的故乡，亦是他生活过的地方。

在鲛人中有个传说，千年前第一个进入人世的鲛人因为爱上了凡人又被凡人所负，便降下诅咒——鲛人的族裔若与凡人相爱，则除非凡人永远居留于鲛人的故土，否则离开之后，凡人必定将相爱的记忆彻底遗忘。

“而这里，便是鲛人沿着水系所能抵达的至远之地。”彼时明琅这样说。

也就是说，那条河便是鲛人故土的边境。

“檀京遥远，少离……上了岸，你就不会再记得我了。”

不会再，记得我。

少年哀伤的声音从记忆深处回响而来，而此时此刻他仰望着上方的弦月，心跳如擂。

下一刻，明琅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青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向上浮去。

骤然出水，他向前迈了一大步方才站稳了身形。而甫一站定，他便紧紧抱住了身前的鲛人后裔，“阿琅、阿琅……”

刚刚经历过生死大劫，又忽然忆起了尘封已久的往事，这一刻重骁只觉心中如醉，一手箍着青年纤细的腰肢，他一手不断摩挲着单薄的后背，“我说过，我不会忘的，我绝不忘了你！”

他近乎癫狂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这是他欠了明琅的！

前世他没有机会说，今生……

“陛下……”忽然青年清冷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明琅推着他的胸膛分开了两人的距离，随后垂目轻道：“陛下说的什么？微臣不明白。”

撒谎！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焦躁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