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程宗扬扶住凝羽的手臂,“那个粉红的像不像间亭子?”
“这就是蕈子林!”
朱老头道:“十几里的山谷,都是花蕈。蕈子林的好处是蕈冠大,把光都遮住了,地上没有那么藤蔓枝条,干干净净的好走。”
踏进山谷,天际的光线便被遮蔽。
头顶大大小小的蕈盖交错着层层叠叠。雪白的蕈柄高大而肥厚,蕈盖边缘有的像帘子一样波浪状低垂下来,有的上翘彷佛屋檐,还有的向内向外卷曲。
蕈盖下没有南荒常见的灌木和蕨丛,潮湿的泥上生满青绿的苔藓,还有一丛一丛的小蘑菇。
虽然是小蘑菇,比平常的蘑菇还是大了许多,有的只有齐腰高低,蕈柄又白又胖,蕈盖直径却超过两米,让人忍不住想躺上去享受一下。
云苍峰笑着对程宗扬说:“当心,有些蕈盖是黏的。老夫年轻时第一次来,一时好玩躺在上面,结果被黏在蕈盖上,最后用刀劈碎才逃出来。还有那种生着环纹的,蕈盖的纤毛上有倒钩,鸟雀落在上面都会被钩住。”
祁远指着一株蕈盖狭长、色泽淡红的蘑菇道:“这个我认得,是鹅掌菌!拿火一烤,味道最是鲜美。”
“没错。”
云苍峰笑道:“咱们今晚有口福了。”
大如车轮的鹅掌菌被几名汉子砍下来,整个架在火上烧烤。
淡红的菌肉渐渐变成深褐色,表面彷佛涂了一层油脂,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让程宗扬意外的是,那些花苗人并没有因为族人的死而伤心,他们搬出昨天没有喝完的粟米酒,浇奠了死者,然后就痛饮起来。
在花苗人盛情邀请下,商馆的人也参与进来。无论商馆的护卫还是奴隶,在花苗人眼里都一视同仁,强拉来围成一圈。
众人将菌肉切成一块一块,就着烈酒痛饮起来。程宗扬取了两块菌肉,喂凝羽吃了,刚出帐篷,就被卡瓦拉了过去。
众人一直喝到深夜,把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除了易虎他们滴酒未沾,几乎所有人都醉倒了。
南荒酿的粟米酒味道极涩,程宗扬喝了小半坛,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舌头干得像门口擦鞋的地毯。
已经燃尽的篝火上还悬着几块烤好的鹅掌菌,风一吹,篝火明明灭灭散发出暗红的光亮。
商队的汉子们三三两两躺在一处。因为有蕈盖遮挡,那些北府兵的军士也没有再撑帐篷,他们分成两处,远远睡在两朵半人高的蕈盖下,各自枕着兵刃,两手放在身前,睡得整整齐齐。
程宗扬摸了摸手边的水囊,发现里面还剩了些水,刚拧开要喝,却怔住了。
黯淡的篝火中,一根细细的树枝从一株低矮的蕈柄后伸出,在几块烤好的鹅掌菌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中其中最大的一块,枝尖扎进菌肉,小心地挑起来,收到蘑菇后面。
那株蘑菇矮矮胖胖,蕈盖虽然不大,蕈柄却足有一米多粗。祁远说这种蘑菇虽然没毒,但吃起来跟干柴一样涩而无味,因此大伙都没管它。
程宗扬侧耳听去,蘑菇后面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偷吃烤好的鹅掌菌。
程宗扬好奇心起,他按照凝羽曾经指点过的方法,收敛自己的气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探头一看。
首先映入眼中的,先是一双圆圆的眼睛。
一个少女蹲在蕈盖下,惊讶地抬起脸。
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能清楚看到她的眼眸,乌亮的瞳孔像黑色的水银一样灵动。
她嘴巴里鼓鼓的塞满了东西,手上捧着那块烤好的鹅掌菌,弯长的睫毛像玩具娃娃一样又密又翘。
程宗扬一眼就认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少女。这女孩弯眉如月,精致的五官犹如珠宝镶成,脸颊圆圆的,姣美而又莹润,在夜色下闪动着迷人的光泽,竟是生平仅见的绝色。
这样的美女,自己如果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但她身上的衣饰十分眼熟,金丝织绣的大红嫁衣,发髻上白茸茸的狐毛,垂在脸侧的洁白面纱……
“你是花苗的新娘?”
少女费力地咽下菌肉,伸着头朝程宗扬背后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
她把手指竖到唇边,“嘘,小声点。”
“你怎么在这里?”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只有她一个人,阿夕和那些形影不离的花苗女子都不见踪影。
少女拿着菌块,一手朝他摆了摆,小心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的手细如脂玉,小指微微挑起,柔美的指尖和红唇上沾了菌块的汁液,更显得娇艳柔腻。
等篝火旁那些汉子鼾声响起,那少女小心翼翼起身,又从篝火上捞了块烤好的菌肉,然后从蕈盖下钻出来,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朝程宗扬招了招手,让他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蕈林深处,少女才停下来。她把菌块扔给程宗扬,甩着手指道:“好烫……喂,把水递给我,”
那块鹅掌菌里外都烤透了,淌着鲜香的汁液,程宗扬把水囊递给她,讶道:“你在偷东西吃?”
少女拿着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细喘着道:“饿死我了。”
程宗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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