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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不缺地,柏期瑾打小就是个山中大王,独占一张木板大床。之前赶路囊中寒碜,住不到好地方,一路上皆是咯咯吱吱小床板,后来又同庄青衣挤上小半个月,她早已被打压成了山下小喽啰,忘却曾经恣意徜徉凉席,称霸一方被褥的滋味。故而当她看到那张宽敞黑漆架子床,一双杏眼忽地闪现星光,闲话不必讲,闲情不必想,蹦上去就对了。这么一蹦让她真真切切地晓得皇亲国戚,簪缨世胄的奢靡生活,诚如书中所记,不虚。

夜阑人静,就着玉勾云纹小灯一汪薄黄暖光,她摸了摸月洞门上的钿花蝶纹,舒坦地在软软蒻席上滚来滚去,细细吟玩上好些时候。正当她乐不思蜀,又不知哪来了股凌冽寒气,吹得她幡然改悟,觉得自己好没骨气,像个误入纸醉金迷乡,须臾珠沉璧碎的堕落人。她立马坐正,盘起腿来独自念上几句圣人至理,背上几段传世名篇,话罢将脑门一拍,孤灯一吹,薰然一觉睡到万物初醒。枕稳衾温安乐窝,有多自在不必说,待到柏期瑾迷迷糊糊揉开眼,已是日上三竿。大事不好,她心头喊上两声「遭了遭了」,慌慌张张揽衣而起,从床上一跃而下,可不是要被当成贪睡的懒人了嘛!没等她顺上两把头发,望书闻声而来,在外间向她问早,吓得柏期瑾原地一跳,问道:「望书姑娘为何在此?」

「伺候您洗漱更衣。」

怎么又来这一套?昨天晚上她装成一副哈欠连天样,好不容易才将望书推出门去,今早又当如何是好?

柏期瑾试探地用食指轻轻勾开秋香色锦帘,伸出个脑袋看她,欲说些什么,却见望书朝她一笑,她旋即心上一懵,万事皆忘。柏期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得钻出手来摆了摆,小脑袋摇个不停。

望书向她行礼道:「您这样,我会被责怪的。」

谁不爱吃漂亮姑娘嘴里的一声软语?柏期瑾领了望书言语,是想服软,可她亦有难处,一时嘟着嘴,娇容堆俏,眼凝秋水扯着帘子细看望书多时,心下想着:要人服侍洗脸穿衣,多不好意思啊,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宫里头人都没手没脚要人伺候的吗?

望书见状,含着笑向她眨了眨眼睛,柏期瑾见状,亦是抿着嘴同她眨了眨眼睛。四下无人,两位年岁相当的姑娘在微微晨光中挤眉弄眼,不停不休来上数轮,终是一齐捂嘴笑了。吟吟笑语闹一出,柏期瑾勾着帘角即刻让步认乖,就说洗漱更衣无须管,这些出了岔子,谁都瞧不出来,只要望书为她上妆梳发便好。

太白曾言「天生我材必有用」,叶师兄精通画技,周师兄天赋音律,而柏期瑾尚未发觉天生之才究竟在何处,倘若当是真要寻一个来镇镇门面,想得是「招人摆弄」。以前在白石山上,叶师兄放下画笔闲来无事,常爱取一把牛角梳为她梳发,而周师兄每逢节日一曲终了,就好捣弄花汁,往她脸上一抹。小时候乖,任他们折腾,从未说不一个「不」字,而后到了叛逆之年,想说一个「不」字,却换来一座寂寥深山。接着到了她庄姐姐那儿,庄姐姐手巧嫌不住,绣不出花儿来了就按着柏期瑾坐下编各式各样的花辫子。柏期瑾每每乖巧坐在镜前,总压抑不住满心惊讶,庄姐姐会编的款式太多了吧,城中姑娘竟都如此讲究!

而如今柏期瑾同是安安静静端坐在小椅上,对一副雕花镜奁,静待望书摆布。望书与她对坐,想为她画眉,却发现软溶溶的眉毛刚刚好,想为她点胭脂,却发现小脸红扑扑的刚刚好,最后只得为她梳了梳头发,打理成宫中样式。

待到用过早食,柏期瑾便按捺不住问望书:「我可以去找襄王殿下吗?」

望书早上才去见过那位大人物,这会子,怕是还在睡着,可这不能同柏期瑾讲,她便莞然笑道:「襄王殿下目下不得闲。」

柏期瑾问道:「早朝?」

「诀洛城每五日一朝,应当不是,想是在忙于别务。」

五日?这……这也太懒了吧。此类腹诽她学着不说出来,只道是暗暗在心中记下,这襄王殿下,「懒」。

没过多久,德隆晃着身子从回廊处走来。他昨天就收了指令,说怕柏姑娘早起无聊,要领她去书房继续看折子。柏期瑾别了望书,同德隆一起走在宫廊上。

柏期瑾问:「还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德隆笑了笑,说:「姑娘叫我德隆就好。」

柏期瑾一听,问:「你叫德隆,方才那位姑娘叫望书?」

德隆一笑,说:「正是,那是我的干侄女望书。」

「是……是巧合吗?」

「嗯?」

「没事,没事。」

德隆知道柏期瑾要问什么,可除了装糊涂,他没得选。若真是巧合,当作笑话讲讲就罢了,可偏偏要说望书这名字啊,还是含香阁钦姑娘给起的。钦姑娘怎么说都算是个旧人了,在这位面前由他这么个小人物提起来,百般不合适。

德隆尚未入宫之时有个半大的小侄女,从小很是疼爱,后来得了什么怪病,没两天就叫阎王给唤走了。那回他来接主子从含香阁回宫,恰巧见到红花妈妈新进了一批端茶送水的小丫头,其中一位长得和他的小侄女有几分相似,便顾不上许多,兴冲冲跑去向主子讨人。

兴许是因含香阁刚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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