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
林如海第一反应竟是从旁边小几碟子里随便拿了一块点心,直接塞了谢祄满嘴,然后四下一看:
黛玉看小鸡崽子看得入神,连谢祄和她“讲道理”都难得没细听,只胡乱点头应付着。
方才林如海两人进来,丫鬟婆子们要见礼,又被摆手示意,也没闹出动静来。
再加上林如海和谢祄几句对答也都刻意走到对角窗下,还刻意轻声细语,不愿惊着黛玉,她竟一直连林如海来了都没留意,更不曾留心谢祄这番呢喃了。
而丫鬟仆妇们,又是一个个人精子。
换了平时,主子伤怀还可能上来劝解一二,这会子林如海和谢祄都明摆着不愿意在黛玉面前提起某些话,自然也都仍作若无其事地陪黛玉看鸡崽——
不管这些人有没有竖着耳朵留意这边,林如海都不认为隔着中间那样距离,她们能听到谢祄这一番呢喃。
唯独张举人……
林如海想起来看张举人时,却发现张举人不知何时,已经行至另一侧墙边,正对着一幅画,负手而立,状似沉浸画中。
……那幅画,虽也画着鸡,然而却是黛玉跟着谢祄一起去选鸡蛋的时候,看了那母鸡之后,随手涂鸦的。
张举人仿佛留意到林如海的眼神,回身冲他眨了眨眼。
对上一边努力吞咽着点心、一边也瞪眼看他的谢祄,居然还又眨了眨眼。
谢祄竟然回了他一个呲牙。
林如海:“……”
林如海扶了扶额,又不禁失笑。
又一时,帘外一叠声通报“太太往这边过来了”。
黛玉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小鸡崽子们身上移了开来,要下炕迎一迎母亲,才发现原来父亲与张伯父竟也在,忙不迭福身行礼——
亏得这时候谢祄并张举人已都收回各自的怪模样,且不说屋子里那些丫鬟婆子们瞧没瞧见,好歹做长辈的架子还算勉强端住了。
一时礼毕,因贾敏来,张举人就要回避。
原他只托辞要独自回客院去,林如海又怕谢祄留下来继续说些或惊世骇俗或惹人惆怅的,随便编了个谈经论史的借口,将谢祄一道拉回前院去。
这头贾敏如何陪女儿一道看鸡崽,又如何弹压下人且不细说,却说林如海那边,可怜他原只是随便扯的借口,谢祄偏真就着经史继续口无遮拦了。
好在林如海这一回有所准备,才听谢祄起了个头,就把小厮长随都远远遣了开去。
张举人更是滑溜,早在出了黛玉院子不远,就借口遁了。
林如海直等到拦不住谢祄滔滔不绝时才恍然,不免在心里叹一声。偏他自己却遁不得,无法,只得听着。
因林如海提起经史,谢祄在贾雨村的记忆之中一通翻,发现这“不许女子告状”的规矩原不是古来有之,却是几百年前折腾出来的:
一开始只是某些衙门内部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后来在一个黄姓官员手里,就变成了公开发布的“榜文”……
“只因着‘不忍心叫妇女挨上一顿杀威棒’,就发榜声称‘非寡妇、非无子孙的妇女告状不受理’?”
谢祄冷笑,十分不屑,
“既然那一朝能默许姓黄的官员随便在律法上加设门槛,怎么就不舍得将门槛削一削?仁义?不叫妇女挨一顿杀威棒的仁义要靠不许她们自行告状来实现?我呸!”
谢祄拍桌,
“哪条律法写了告状的人必须挨的这顿杀威棒?”
封建糟粕律法严苛,科技落后刑侦艰难,权衡之下严厉诬告反坐,为此将原告也一并收押牢房、方便审问的做法,虽然谢祄不赞成,但勉强也能不唾弃。
可杀威棒算什么玩意?自古那条律法写明、哪个职司允准?原不过也是一个堂官审案时的“灵光一闪”,要压一压犯人气焰。
因这几个月各种折腾,谢祄对这时候的科技落后体会深刻,倒也还能将林如海说的“也是无法。那案子属于大家基本都知道怎么回事,偏没有实在证据,也只好设法叫被告招供认罪”听进去几分——
但也就是那么二三分!毕竟后世多少冤案,单是史书上遮遮掩掩、春秋笔法了还是漏出来的那些,就足够证明这杀威棒或许奏效一时,长久滥用,却叫多少无辜人被屈打成招?
……不过封建糟粕之所以糟粕,好像就在于,哪怕杀威棒尚未滥行时,屈打成招现象同样不曾罕见。
谢祄忍不住又唾弃一口可恶的封建糟粕,才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哦,不让妇女告状是仁义?那为什么‘凡谋逆、不孝等不禁’?因为利益权衡之下,为了维护君权忠义、父权伦理,只把妇女打一顿杀威棒而个人承担的一点小小不仁义污名,是值得的?”
林如海差点就把头点下去了。
毕竟也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三纲五常养出来的正经读书人,便是当了官之后不得不用上些不足与外人道的手段;甚至如今太上当今两重大山之下,使出点儿“不欺君但话未必言尽”的话术技巧之类的……
林如海的思想,依然是很正统的仕宦父权流。
亏得谢祄激愤之下说话速度极快,林如海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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