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碎裂的木块夹杂着窗纱扑面而来,沈临安迅速后拉轮椅避开,然后就听见一声声沉闷的碰撞声和闷哼,当然,伴随着某人的咆哮:“玛德!老子等你半天你不回来,我特么还以为你挂了,感情好酒好肉吃上了!老子连口水都特么没有!”
荷律子连声求饶:“二哥我错了!二哥!我真不是故意不管你,我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回应他的是结结实实的一顿胖揍:“没有时间!啊,没有时间!我看你挺有时间!”
沈临安闷笑,看那人打得差不多了,才出声制止:“好了,花斛,可别打死了。”
他这才停手,从桌上捞起酒壶,将壶口塞进嘴里,咕咚咕咚喝了半晌。荷律子有点目瞪口呆:“卧槽,二哥你这是几辈子没喝酒了?”
花斛抹了抹嘴:“从打我家糟老头子死了,有三年了呗。前两天刚出了孝就来了这么个破地方,我可要馋死。”
沈临安静静地看着他豪爽的饮酒,随意的说话,却掩饰不住不经意间流露的伤感,心里也有点酸涩,好好的一个汉子,就因为死了老爹,像是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她还记得她把他捡回家时他那一脸的悲哀莫大过心死。现在他似乎不在意了,可是又真的不在意嘛?她一时间有点沉默。
荷律子拍拍他的肩:“那就再来一壶怎么样?”
沈临安冲身后比了个手势,几息之后就有一坛酒落在案上。他们俩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喝,不多时就醉了,沈临安在一边看着,看着看着就突然眼眶湿润。她别过头去,推着轮椅出了屋,还听见花斛对着酒碗喃喃:“老头子最爱这醉春风,却是一杯倒。”
薄云遮月,晴朗月光,微风稀星,沈临安的轮椅行走在沈府一片寂静中,她往前扳着车轱辘,把磷磷车声和那低语一并留在身后。一个人这一生总有些放不下的东西,若是放下了,也就不是他了。
晨光欲晓,微蒙的光被浅碧色的窗纸隔绝在外,映在对窗的墙上,把那雕刻着三川五海九州图的墙壁也晃的模糊。
沈临安静静坐在那雕刻的舆图前,脸色微沉,看向除去京冀外唯一没有被涂上赤色或黑色的区域:外西北。沈家两名大将一人坐镇居庸关,一人坐镇函谷关,十多年经营,稳固如铁桶,沈霁在京内,掌握京冀军,其位首当其冲却底蕴尚浅。
龙虎相争,这地盘划分就快结束,军队既是得胜之物,也是毁灭之源,若是不能在两方中间得到平衡,沈家只因这两个不得不动的原因就足以翻家灭族。
这满京的联姻只是前台的戏,用来表示站队的信号,真正的搏杀在不上明面的暗潮汹涌。沈家只能站准了当今,剩下的,无论哪一方,凭借沈家的身份,都必将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
她幽幽然一声叹:“沈家只忠于一个位置,而非一个人,也只能忠于这个位置。”
站立在墙角的灰袍人拱了拱手:“我家主子尊重您的选择。”
“替我向尊上问好。”
灰袍人没有回答,身影溢散在空气中。
这京城内外纷争不休,江湖也蠢蠢欲动,究竟又剩几时盛世可享!
荷律子和花斛一觉睡到日中,醒来第一件事是抽出武器架到对方脖子上。沈临安看着他俩同时起身,同时拔剑,又同时长吁一口气,心里也暗暗生奇:“不愧是一期出来的,这标准都别无二致。”
花斛没了酒反倒是少了几丝沉闷,把大刀插回背囊:“是您教的好。”
沈临安哧笑:“我教过你什么?什么都没有。”
荷律子也是一脸的疑惑。花斛垂了头:“老师说青鸢先生是谷中第一位传功长老。”
沈临安上上下下扫视了他几遍:“原来青瑞把衣钵传给你了。我还以为会是你们这一期里的第一呢,叫什么来着?”
“老师以为枕碧师兄是利刃,花斛则是圆锤。”利刃自然应该放在外面厮杀,圆锤却要留在后方,既不锋芒过胜,又有足够的分量。
沈临安了然,荷律子却是满头雾水,没有人告诉他他们说的是什么,甚至,他从不知道他师傅已经传了衣钵。他想要问,却发现眼前二人气氛不太对。
沈临安也没做什么,甚至没有气场外放,她只是问花斛:“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还敢来趟这趟浑水,难不成是我威势不如从前?”
花斛出了一身汗,汗水顺着鼻尖落到地上,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了一摊水迹,一个人干掉了整个暗三部的牛人,现在她的大名还挂在凶残榜第一的位置,谁敢说她威势不敌从前!
他咬着牙回话:“不敢!花斛此来非为加入争斗,只是谷中有事,长老们想请您回谷。”
这绝对是沈临安这么些年来听过的最好玩的笑话:“你确定他们是让你把我请回谷,而不是把我杀死不让我回谷?当年可是他们哭着逼我出谷,现在又想哭着求我回去了?”
沈临安当年为何出谷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可以知道的是,这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原因,只看这么多年沉碧谷众人对青鸢之名颇为忌讳,所谓七叶手沈析白也是禁忌便可知晓了。只是如今谷中又想要把她召回,这个中缘由更是让人玩味。
花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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