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城周围的小路很不好走。这是许哲一刻钟以后的深厚感触。
说是路,其实也就是人来人往踩出来的小道。差不多一米宽,路中间被踩的干干净净,泥土都翻了上来,大致的铺了一层小石子,防滑防潮。小路两边的杂草丛生,总是努力的向着中间生长。好在许哲农家出身,也算是适应良好。
“这路走走人还是可以的,运东西可就不方便了。”许蒙牛顺脚拨开横长到路中间的一棵长蔓,“比我们那边差多了。”
“家里乡下的路比这宽了一半不止,更不用说镇子之间的大路了。”许哲也深有感触:“总归还是要修的。”
“哪里来的钱,你出?”许浩元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前面几任都不管,你又何必闲操心。出头的椽子先烂,要我说顺其自然,只要把自己该做的做好便好了,其他些许事何必强求。”
“总归是一城县令,在其位谋其政。我这里最多也就是辛苦一些,可是他们得到的却是实打实的。”
“就怕到时候吃不到葡萄却惹了一身骚,左右一任县令才三年。与其浪费在这些泥腿子上面,不如想着法子的上面晃悠,说不定哪天得了贵人青眼,也能为自己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得个安慰。”
许哲微微皱眉,从家里出来就总觉得许浩元有些怨念,原以为时间久远就会渐渐消散,怎地现在还更加偏激了:“二子,你是想继续读书吗。族里虽然支持不大,但是只要自己坚持刻苦,以你的资质,至少考个秀才还是妥当的。”
“怎么,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要赶我走了?”许浩元嗤笑一番,却没有接许哲的话。
“行随心动。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是抱着这个心态的。”许哲长舒一口气,也不再继续纠缠,只只顾的拨开面前的树枝。
“我幼年时家贫,族里虽帮扶我许多,也有照料不到的地方,因此我知道贫穷的滋味。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可以为他们做一些事情,力所能及而已。”更何况见识过了大□□人人暖饱的生活,冷不丁来到这个连吃碗白米饭都要掂量半天的时代,许哲的半生设想在不知不觉汇中已经有所变化。
许哲不再说话,许浩元也停声不语,眼色复杂的跟在身后,一边暗暗的打量着许哲,一边扯着路两边的树叶子不知道想些什么。倒是许蒙牛一心一意在前面开路没有听见两人说话,看见什么稀罕的都要讲个半天,只是后面俩人答应的有气无力,十句倒是有九句不回。
等到又走了小一会,前面远远探路的孙主簿跑了回来:“大人,前面就是下阳村了。你看要不要叫村长出来接待。”
前任县令金贵无比,来了邕城一年多连下阳村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倒是孙主簿本能的探探自家的底,周围的村落大概都还晓得地方。这次许哲也是临时起意,或者说并不想广而告之的四处看看,自动送货上门的孙主簿自然就成了向导最佳选择。孙主簿也是人精,一大早的偷着摸的出了城门,早早的在寺院周围等着汇合。对于这样一个人物,总是会有让人不得不用的理由。
看着远处逐渐清晰的袅袅炊烟,许哲长舒了一口气:“不用了,孙主簿辛苦你了。来,我们坐下歇歇脚,吃点干粮再走吧。”
下阳村是下陵镇距离县衙最近的一个村落,也许是经常见到生人,村里人看见许哲一行人不是特别拘谨,但是也不愿多说,只是一个个的拿着大眼珠子看着。许哲想象的一进村就有热情的老人家上前送水送信息的情况只能是想象了。
漫无目的的在村里走走,不一会,就有一个黑黑胖胖的大个子走到面前:“你们是干什么的?”
孙主簿心领神会:“我们是外地来的,听说你们山里有皮子可以收,就来看看货。大兄弟你是这里的村长吗?”
“我不是村长,村长是我爹。走吧,我带你们去找我爹。”大个子应该是经常碰见来收皮子的外乡人,也不意外的转头就走,嘴里念叨了几句:“就这小鸡崽子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本地的,就阿爹想得多。”
村长家在村子中心,很好找,唯一一间青砖大瓦的屋子便是。
“阿爹,人带来了,是外乡收皮子的皮货商。”大个人还没进大门,就开始嚷嚷起来。屋子里面传来‘磕磕’声,一个长相和大个子相似的老人就走了出来:
“客人们远道而来辛苦了,进来歇歇脚。大柱,去给客人倒杯蜜水。”蜜水就是蜂蜜水,现在可没有什么人工养殖,蜂蜜都是农家自己到野地打来的,大部分用做买卖换货,只会留一小部分招待贵客用,香气扑鼻,只要一小块就可以泡出一大壶蜜水,算得上是农家非常上档次的待客礼节了。
许哲也知道,指着墙角的一堆蜜瓜:“不用了,老先生,我看着这蜜瓜不错,不然就吃这个好了,也挺解渴的。”
邕城山高水远,环境恶劣,但是这邕城本地产的蜜瓜却是又大又甜,只要在春天的时候随手撒上一把种子,到了季节就会蹭蹭蹭的冒出好多来。许哲一路走来,正值蜜瓜收货季节,路边满满的都是,有些熟透了开裂了也没有人管,就这样放在路边,偶尔有嘴馋的小孩会上去啃那么一口。
“当不得老先生,一天学都没上过,大字不识得一个,喊先生可折了寿了,官人喊我老张头就好了。”村长还在摆着手谦虚,就听见角落一个声音传来。
“这东西可是给喽喽吃的,有钱人就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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