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明仁进来的时候,霍淮被我传进了内殿。
两人毕竟是熟识,就算什么都不说,即便只是打一个照面,以往日的情分,怕是还会起几分揣测。
喜欢这件事情虽然不算丢人,但多少也不算光彩,君上和朝臣之间,滋生了流言,不似后宫,还能以一句作风不检点抵过去。
身份不一样,对朝中的影响自然也不一样。
就像我当日盘算着,若非实在是霍淮成了蒋太傅的人,才会冒险走这一步棋。
不然,真到了流言四起,但凡跟我亲近点的朝臣都要被猜忌,是依靠着那点子事上位的。朝中岂不是人人自危。
说回焦明仁,他这几年虽从刑部主事的位置退了下来,但似乎过得并不悠闲,原本只有一部分白头的情况,到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黑色了。
不过,从他恢复刑部主事位置的这半年来,行事倒是比从前低调了许多。
我也不知他是被这无争的生活给养废了,还是想那林中的猛虎一样,一直在暗中潜伏。
毕竟是老臣了,我让郑有德给他奉了茶,又另外赐了座。
“眼瞧着黑云压顶,怕是有一阵大暴雨了。”
既是问询,我倒也没摆架子,干脆从案桌后走出来,与他面对面坐着说话。
“是,远处的黑云盘旋多时,按照时辰算,当是这一时三刻的事情。”
焦明仁神色恭敬,完全没有其他人身上的张扬。
“朕瞧着这雨,倒像是一阵一阵的,并非连绵不绝,焦大人便陪着朕说说话,等雨停了再回府。”
“臣的荣幸。”
我从前倒是和焦明仁打过交道,但那是在刚上位的前两年,当时还有蒋太傅完全把持着朝政,所以其实,与其说是打交道,倒不如说是批个请安折子。
后来直到凌礼红上位,我对刑部的来往,才渐渐多了起来。
“刑部最近的案子审得如何?”
焦明仁规规矩矩答道:“七人案落幕之后,刑部到没什么大案子了,便一直在翻看陈年旧案,希望能理清些冤案。”
我点点头,表示肯定道:“冤假错案若是能被重复审理,与那些人而言,至少总算是盼得月开见月明。”
“原是刑部的疏忽,才有了这么多无辜之人,君上宽怀,臣确不敢自功。”
我心里惦念着陈晋荣交代的事情,便没什么心思跟他绕圈子了,直接问道:“凌礼红回京了吗?”
焦明仁神色微动:“还没有。”
我好奇道:“她去办什么案子?”
算算日子,真的走了挺久的了,而且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此反常,难怪让人疑心。
焦明仁愣了一下,大概对我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不明所以。
凌礼红平日里在朝堂上冷得几方圆里生人勿进,更别说会与我有什么私交。
所以实际上,我与凌礼红的大部分交情,除了君臣之分,更多的是来源于陈晋荣。
“这个案子比较重要,君上恕罪,臣实在不能说。”
“连朕也不可以?”
“是。”焦明仁的神色又恢复了方才的淡然。
“如果朕命令你呢?”
“君上可以治臣大不敬之罪。”
这性子,倒真跟传闻如出一辙。
焦明仁其人秉性的执拗,我最初只从旁人口中了解过,今日,倒也算真的见识了一番,他比穆育民的固执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闻当年先皇在时,焦明仁从旧案里翻出了一个冤案,其中,凶手还牵连了朝中的大臣。
焦明仁上奏请旨重新审理,可先皇见当时受冤者都是些下人,且都已经成了白骨,就觉得焦明仁为了一群死人处置了朝中大臣,属实小题大做。
先皇明令传旨,让焦明仁烧毁卷宗,将此事就此揭过。
但焦明仁的脾气,哪里是个能妥协听劝的,他先斩后奏的将朝臣捉拿归案,又严刑拷打逼出口供,加上翻出的新证据,硬生生将此案办了下来。
先皇在众臣面前听他回禀此事的时候,就差没把椅子的扶手给捏碎了。
此案焦明仁有大不敬的举动,但案子办得漂亮,在民间又得了好口碑,先皇倒是不能明着罚他,便逼着焦明仁将刑部律法抄上五十份,传阅给朝中众臣。
焦明仁聪明一时,倒在这里掉了链子,他还以为先皇是故意让他去警告朝臣们,于是干劲十足又兴高采烈地将东西给抄完了。
先皇对他的心大,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忍着大半个月没理他。
随着时间的流逝,焦明仁如今倒是越发沉稳了,整个人有种林间老钟的安定感。
焦明仁不肯说,我只好换个说法:“凌礼红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案子查完了,人自然就回来了。”
焦明仁倒是会打太极,言语之间如此防备得滴水不漏。
我又换了一个问法:“她一个人去的吗?”
“是。”
“会不会有危险,需要朕派人前去保护她吗?”
焦明仁答道:“君上好意,臣替凌大人谢过了,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又募地转了话头:“一切都好,君上且安心。”
我皱眉看着他,眼中夹杂着不解和不悦。
焦明仁言道:“等凌大人回来,臣会带着她来居兴殿,跟君上解释所有的原因。”
既然他这样说,我确实没有什么问的必要了。
外头的雨没有如想象中的落下,天空中的乌云,反倒被风吹开了。
我似有所感道:“焦大人和朕都料错了,看来,天意是不能揣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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