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才气焰十分嚣张的少年,在那戴着幂篱的姑娘面前,态度倒是很好,甚至条理清楚地讲完了事情原委,随后一副求夸赞的表情。
而凌安听说他没闹事,心里竟然有一丝小小的庆幸:“你做得对,表哥。”
小姑娘很会哄人。
荣嘉原本盘绕在心头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转身问涯月:“到我交接班的时候了吧?”
涯月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到了,属下待会儿就去通知庞统领,让他换班。”
荣嘉于是利落地脱去身上那层薄甲,替给涯月:“我陪表小姐逛一会儿,你将人押走之后,继续巡街。”
涯月忙不迭退下的时候,凌安还没反应过来。
她们自己逛自己的,干他何事?
可人已经留下来的,她也不好撵走,只是浑身不自在。这少年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高大俊美,站在她身边时,犹如一个小火炉一样,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热情。
两个人并肩而立,一同步入这珍宝阁,杜玉很有眼力见,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她看得出来,自家这徒儿害羞,一直有意同少年保持着距离,然而耳朵已经红得快滴出血来。
珍宝阁的老板娘这会儿已经得了空,见到这种达官贵人,自是立刻过来接待。
杜玉终于挤上前去同浑身珠光宝气的美艳老板娘搭上话,老板娘也的确精明,立刻眼前一亮道:“杜娘子,你要的香料我们这里都进了货,在里间呢,品质极好,请随我来。”
珍宝阁的商队遍布大江南北,确实什么稀奇的东西都淘得到,只是价格确实高得令人咂舌。
龙涎、瑞脑、乌沉香、甘松、兰麝……还有很多很多是叫不上名字的,据说是从波斯国的某些植物里萃取的,中原这边没怎么用过。
凌安很感兴趣,一丝不苟地听着杜玉和老板娘交谈。她入门其实不久,只是知道最基础的调香步骤,不过杜玉曾夸她悟性好,毕竟这是很看天分的技艺。
“姑娘,你上前来。”杜玉站在琳琅满目的香料前,她手上有特制的银勺,勺口小小,每次只能从密封的琉璃罐挖起香料的一点点碎屑来。
因为事先说好锻炼的是她识香的能力,所以凌安并没有刻意看琉璃罐上所贴的标签,而是拉起幂篱一侧的帘子,就着杜玉递过来的银勺,用手招了招香风往自己这边送。
茶色的幂篱轻纱下,她的面容仍然稚嫩美丽。尚未经过杂合的香料味道要浓烈纯粹许多,少女眼睛一弯:“是红棠梨。”
红棠梨的味道其实并不好分辨,很容易与别的香搞混,杜玉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挑了下一味让她辨认。
师徒间像是极有默契地玩一个游戏,凌安十猜九中,难得猜错一味的时候,那小脸儿瞬间严肃了起来。
荣嘉全程表现得兴趣浓厚,尽管这里都是些姑娘家的东西,但他视线所及是凌安,那么一切都能变得随意美好起来。
她随意一个表情的变换,就引得他止不住发笑。
没有认出的那些香有些是名贵稀少的品种,凌安用银勺挑了一点装进老板娘手捧的小匣子里,用细巧的称称过,算下来确实昂贵,几乎和黄金等价了。
她不敢贪多,就拿了一点点粉末,随后去闻下一个。老板娘这边刚好有点急事,先离开了,只留了个伙计作陪,伙计也懂一点香料,只是好多都是新进的,他没办法说得像老板娘那样头头是道。
譬如放在最里面的,一味叫“眷梦魂”的粉色细粉香料,连见多识广的杜玉都未听闻过。还好那伙计似乎得了特别的叮嘱,眼疾手快地拦下杜玉取粉的银勺:“娘子,这个万万试不得!”
“怎么?”杜玉知道,有些香是有多种功用,甚至在未和别的香调配之前,是有毒的,轻轻嗅一口都有可能会引起不适。
伙计也是个爽快人,当即道:“这是从西域新传过来的香料,有催情效果,据说药性浓烈。”
杜玉一个寡妇,现在有些忌讳这些,当即吓得手一抖,更别说凌安这种还不晓事的姑娘家,更是面红耳赤,视线不经意地一移,居然就莫名与荣嘉对上了,少年全是昭然若揭的坏心思,似乎像是抓住了他偷看他的把柄一般,一时间嘴角上翘,心情更加愉悦了。
她的羞赧到这个时候彻底变成恼怒。
早知道死活都不会让他跟的,这少年脑海里也不知在想什么龌龊的画面,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她都有些无地自容了。
凌安似乎一刻都等不得,轻咳了几声,玉手一指挑了几款喜欢的香料,让伙计去结账。
幂篱的帘子早被她又放下去了,她看也不看那少年,取了货之后忙不迭要出店门。
荣嘉神色微变,想拉住她,手伸出来但是很识趣地缩了回去:“天色不晚了,这几日金陵夜里有花灯集会,不想看看?”
少女迈上马车的动作稍顿,诚然她有点喜欢这个,但思忖过后,还是说:“不了。”
她看见他就很别扭,不如一个人自在一点。
荣嘉也不强求:“那我送你回去吧,刚好也去拜访一下姑姑和姑父。”
他是打算死缠烂打,偏偏凌安还没有办法拒绝。
只不过他今日没骑马,少女打算最后再抗争一下,声音闷闷道:“可是马车坐不下了……”
她的小马车只能容纳两个人,装着她和杜玉就够了,他要想跟来,得去借匹马,或者坐在前头赶车。借马得花点时间,在前赶车更是不符合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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