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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段狗娃便就又折返了。

他红着一双眼睛,手里死死攥紧那药方,要不是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他恨不得撕碎了那药方,杀了那害她姐姐的人。

难怪,这半年来每次见她,她那身子骨似乎越来越瘦弱,快要风一吹就倒了。

瑞珠已在门口提前等着他。

狗娃阴沉着一张面容,忍下心里的愤怒,和姐姐耐心去讲这药方里的门道。

那避子的药方,的确如凌安所说,虽效果极好,但猛药奇多,经常使用会损害女子身体……更别提瑞珠这样矜矜业业用了一年的,只怕此生,她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狗娃觉得不该瞒着姐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瑞珠亦是面色苍白,良久才露出一丝苦笑:“那药呢?”

“药没什么问题……你说的那位凌姑娘,应该是个好人。”狗娃特地跑了好多家铺子,诸位郎中查看了之后,都说这是温补调养的方子,适合气血亏虚的女子,还夸赞了一下开方子的人的思路,包括药材的选取上,也都是上好的。

瑞珠颓丧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一丝亮色。

“我就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一些好人的。是我先前误会了她……”

“姐姐,你究竟何时才能出府?”狗娃垂着面容,有些悲切地问,“我实在是担心……”

瑞珠轻轻抬手去抚他鬓发:“狗儿乖,至多一年,我就能出府了,到时候我能得笔钱,我们姐弟俩也能互相帮衬着……”

之前瑞珠最舍不得的就是二公子,如今想来,哪怕她离开,安度清照样活得滋润,没心没肺的,根本不会想起她。

而自己的家人贫病交加,更加地需要她。

……

凌安当天晚上睡得很晚,忙到后来累得不行,几乎沾床就睡了。

可或许是思绪久久不能平静,她做了许多噩梦,醒来时记忆犹新。

她梦见自己被肃国公府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了,她忐忑不安,惧怕不已,唯独没有要嫁人的喜悦。

高朋满座,人人脸上都带着笑,讨论着她与新郎多么登对,可她连新郎是谁都不知道,满眼的惊慌,可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被一群侍女们簇拥着,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扶上轿子。

来接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夹杂着人们的欢笑,声音嘈杂。

她被死死按在花轿里,有人挑了窗口的帘子,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美艳的脸。

居然是琼华公主。

她面上虽在笑,目光里却满是怨毒:“我的儿,母亲给你安排的这场婚事,你可满意?”

凌安瞪大眼睛,连摇头都做不到。

“新婿权势滔天,你可要好好服侍他,肃国公府这般尽心尽力地培养你,这些,就当是你回馈的恩情。”

她挣扎好半天,可起轿之后,桎梏越来越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瑞珠那双强忍委屈的含泪双眸,在她脑海里越发分明。

心里唯有一个念头,她绝不能把自己的后半生随意交付,绝不能让自己也沦落到那么惨的地步……可是一切晚矣,她什么都做不了,这才发现,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才真得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直到队伍行到金陵那宽阔的街道,有一人一马挡在轿前。

少年并不是新郎,可他一身红衣烈烈,背脊挺得笔直,看上去那么肆意骄傲,似乎再难的事情,也摧折不了其半分风骨。

他说:“人我带走,你们要挡得住便来。”

语气又冷又傲,不在意世俗眼光,更不在乎面前这群蝼蚁。

随后便是一片刀光剑影的混乱了。

过了许久,红衣的少年拂开幕帘,伸出一只带着血污的,骨节分明的手。

“来。”他眼里带着笑,温和地说,“我带你走。”

身边人在这个时候骤然消失,一时间万籁俱静,凌安的呼吸也渐渐平缓起来。

犹如看到救赎,她亦是伸出手,不惧他满手血污,缓缓地放在他掌心上……

……

凌安醒时,腿间一片潮腻。

难怪会盗汗发梦,原来是因为月事。她年纪小,直到来到国公府才初潮,先开始的几个月,时间不准也是常有的事。

她嗓子干渴,下床先是自己倒了一杯红枣茶,平复了一下从稀碎噩梦里带的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再打开床边的柜子,找出干净的月事带,去到净房换好。

做完这些事后,天也渐渐亮了,她疲惫得很,小腹处也有些隐隐作疼,而她连动都不想动,只在床上靠了片刻,回味着她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梦。

荣嘉且不提,凌安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他,大约单枪匹马过来抢亲的那种惊世骇俗的事,在凌安的认知里,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不过,若是她再不做点什么,再过一段时间,她可能会真得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她需要一些钱,以及足够用来明哲保身的其他条件。

可女子束囿于闺阁当中,很多事情不便亲自出面,要说万事不求人,肯定是假的。

最起码,她身边就没有一些可用之人。

霜风霜雪这两个丫鬟,虽然照顾人极周到,但毕竟是国公府的人,极不可信。

思来想去,果然荣嘉是唯一的突破口。

或许是来了月事的缘故,又或者确实已经无心于此,方嬷嬷的课上,凌安表现极差。

方嬷嬷本就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公主命她教养好这些女孩,她便尽职尽责。而凌安平日里乖顺,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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