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贾瑞正坐在廊檐下喝茶,倪二来了。
一进院子,他便忙不迭的道谢:“多谢瑞大爷。我那街坊石呆子昨儿夜里就放回了家。”
见没发生意外,完全按照计划,贾瑞顿时放下心来,不由关心道:“他可还好?”
倪二长叹一声:“腿有些不中用了。”
贾瑞愕然:“怎么会?不是家产抵扣官银么?不该受刑的。莫非是那贾雨村使了手段?”
倪二摇头:“那倒不是。石呆子有关节炎,腿受不了阴寒,一直保养着,这回在牢里大大遭了罪。早上我过去一瞧,那膝盖肿的像馒头,又红又亮。唉,可怜我那老婶子了,眼见六十八,也不知会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我那八岁的小侄子,也不知能不能长大。”
这张嘴也太厉害了,你就说姓贾的造了大孽不就完了。
贾瑞瞧瞧倪二,多少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便道:“我这里有种药丸能治。每天三粒,连吃三天,即可大好。你带回去试试。”
倪二憨憨一笑,摸着头道:“就知道瞒不过瑞大爷。您是这个,善良,仗义!”晃了晃大拇指。
贾瑞微微摇头,不想搭理他。这人典型的顺杆儿爬。
兴许这就是底层老百姓的生存智慧。
这可不是按劳分配、按能力决定社会地位的时代。对于小老百姓来说,绝境中的活路或者生活中的转机兴许就来自贵人的一句话,一个善意的念头。
而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很多,一旦出现就要拼命抓住,也才能改善处境。
“至于贾雨村,倒不用怕他。我听说这人不日就要外放,去金陵做官去了。”贾瑞又道。
倪二一愣,苦笑摇头:“老天不公,这样的恶人竟然还能当官。那里的老百姓日子可就苦了,不知多少人会家破人亡。”
贾瑞沉默。
他从前根本不知道买官卖官从二十年前就是合法手段。
难怪贾琏、贾蓉身上都有虚职,还都是买的,原来这是大周朝上层的潜规则。
拿钱买官,当了官能不拼命搜刮民脂民膏么?这和原时空的大清没有任何区别。
大清买官卖官是皇帝不信任数倍于满人的汉人,想让更多地位高数量少的满人做官,以牢牢占据统治地位,但大周为什么呢?
吏治腐败是所有王朝走向灭亡的导火索,而大周建立才一百多年。
也不知新帝是个什么水平,能不能迎来一个“延平中兴”。
记得原书里南海沿子发生战事,南安郡王被俘,这说明未来大周边境并不平静,战事时有发生。
“唉。”想到未来社会环境极可能发生动荡,贾瑞难免忧心。
虽说即便大周打的稀巴烂,流民四起、叛军遍地,以他的武力值也没什么危险,但那会严重影响生活质量,松江布一定更难买,冬天估计连南方来的蜜桔也吃不上。
因此,哪怕没有对老百姓的恻隐之心,他也不希望国家发生动乱。
何况,他还有恻隐之心呢。
不管何朝何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底层百姓就是被榨干血肉的工具人。
“人生犹如西山日,富贵终似草上霜。”贾瑞不由低吟出声。
他是不甘心做工具人的,也是不甘心只活短短百年的,因此什么都比不上修行,长生比什么都重要。
见贾瑞唉声叹气的陷入沉思,倪二也不敢出声,能让举人老爷发愁的一定不是易事。
果然,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
回过神来,贾瑞冲倪二笑笑:“一个贾雨村这样的官不怕,就怕十个八个都是这样的官,那么,大周也就完了。”
倪二憨笑道:“瑞大爷做官一定是个好官。”
贾瑞失笑。做官是个大学问,可不是善良就能做好的。
往往,越是善良的官越做不了好官,也越是结局凄惨。
想做好官还真得同包龙图的爷爷所说的那般,要比奸官还奸。
“不用担心贾雨村或者荣国府,既然衙门将石呆子放了出来,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看到贾雨村随便写个条子就能让顺天府衙门把人放出来,他还以为对方有多了不起,连衙门都要给面子。
没想到那条子上写的是“一百两银子稍后送到”。
果然钱能通神,石呆子被连夜放了出来。
倪二见贾瑞再三保证,方才安了心。
他是个泼皮、滚刀肉,吃准了贾瑞心善、没架子,要是贾珍贾琏,你瞧他敢不敢。
这也是现代人的特点,别看自私冷漠,但因生长在红旗下,心底还残留着善良正义,与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贵族不同,对待底层老百姓的态度也不同,更能容忍对方的放肆。
“行了,拿着药回去吧,劝劝石呆子,什么宝贝也没人重要。家小等着他养家呢。”贾瑞赶倪二。
倪二还想趁机拉近关系,以后遇到麻烦好来求助,但听了这话,心里终究担心石呆子想不开,再寻了短见,便坐不住了。
他起身告辞:“多谢瑞大爷相助。待日后石呆子病好,再带他来谢您。”
贾瑞摆摆手:“不必!我想对方也不乐意来见我,怎么说我也是姓贾的。他丢的扇子很难找回,且待时机吧。若他非要死要活,你就说活着将来才能再看到扇子。”
倪二心里颇为感动,贾家还真有好人,不时都臭了的。
他忙抱拳:“是。我会好好劝劝我那街坊。”
“行了,就这么着吧。”贾瑞摆手,人使手段救回来了,后患也除了,总不能当保姆护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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