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门大敞,一条长长的红毯飞快地铺到车门之下,两队青衣侍童鱼贯而出,手持灯笼或熏炉分立两道,齐声高喊“恭迎青阳上神,恭迎海司神殿”。
车门打开,长车自行倾斜,两位一红一蓝的巍然长者从车里走出,浑然的气势骤然令喧哗的大街噤了声,紧接着一位少者带着侍卫走下,精致的长衣散发出融融红光,就像一颗升在黑夜的小太阳。行动间金饰碰撞,环佩叮当,俊美非凡。
他们远远地站着,凡人也窥不得上神的面容,可就是这么远远地望着,也能感觉到他们无与伦比的气势与压迫。长者衣裳相比更显庄重,只站在门口,却似顶天立地一般。身后的少者穿着一身灿红,却分毫不染火气,反而越发显得孤寒,笔挺的脊背,高昂的头颅,颇有睥睨众生的意味。
旁侧一位儒雅的青衣少年对他们行礼,此人手牵梅枝,面容秀气,乍一眼看着倒像风月作伴的高雅公子,可一抬眸,气质却变得如老酒般沉郁。“伶香十里第九管事青杳,见过青阳上神,见过海神大人、海神夫人。”
人群不大不小地喧闹起来,“哦!是青杳管事,长得可真俊呐。”“哈,他才是第九管事,前头还有八位,怎么从来没见过?”“呸,鹤岚大人还天天在这儿卖酒呢,天下又有谁见过她,说这话蠢不蠢呐你。”“哦对对对……”
少年眼皮颤了颤,海神介绍道:“诸位,这是我孙儿伶香十里的九管事,名唤青杳,原是仙界的落魄子弟,被鹤岚收留在此,在这儿做事已近五千年,算得上她的一个得力助手。”
青杳从袖中递出一块神木腰牌,上头刻着“仙界寻芳宗青杳”。
“原来是寻芳宗的子弟,真是幸会!”红衣长者声洪如钟,猛地一开嗓全场都吓得一震,他对青杳抱了个拳,语气甚是激动。“小兄弟,寻芳宗如今可还安在?家中可还有亲人?你们可还在致力于散仙们的安顿?”
青杳歉然地对他作了一揖,沉缓的语气带着几分沧桑。“承蒙上神厚爱,但晚辈不敢隐瞒,彼寻芳宗非此寻芳宗,前头的长辈跟着宴河上师一起去了,现在只成了仙界花奴的名号。晚辈因莽撞被革职,走投无路下才来到了伶香十里,这是晚辈真实的过往,字字属实,不敢妄言。”红衣长者惋惜而又震惊,“啊,如今只成了花奴的名号?!不,不,想当年寻芳宗为仙界做了多少益事,为六界谋了多少福,怎么也不会落到为花奴命名的下场,这不可能!”
街上众人耳语纷纷,不喜欢归不喜欢,但天神毕竟还是天神,气质这一块就是拿捏得死死的。谈及当年的寻芳宗,所有人都是一副扼腕惋惜的神色。
海神惊诧,他虽然躲在海底赶了十万年的鱼,但他前头好歹也一直在下五界叱咤,不禁道,“上神说的那寻芳宗,可是曾经惘衫仙人创立的侠义盟?”
“是呀,除了那个,哪还有第二个寻芳宗了。”
“是惘衫仙人吗?”沧浪悄悄问裴乔,裴乔打量着眼前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公子,点头称是。
仙界有一顽疾常年不得解,名曰散仙劫。散仙是由天地之灵所化,他们没有来由,也不知去处。人人都觉得散仙天赋超然,其实不然,恰恰相反,天地之灵混合六界的灵气,但六股气薄厚不一,创出的散仙颅脑混沌,先天资质低下,与废人无异。可偏偏每年都会有上万名散仙出世,仙界担心他们毁坏本界气运,对散仙赶尽杀绝。
惘衫仙人劝说君王不得,不惜以身换命,被赶入山洞中独自抚养这些婴孩长大。神界的宴河上师知晓此事后立马施以援手,最终弄清仙界散仙的成因,让仙界及时止损,不再背负血债。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关押惘衫仙人的洞口开满了鲜花,宴河上师见到仙人的第一句便是“贫道寻芳而来,拜访春之所居,三生有幸”。
此后惘衫仙人创立寻芳宗,旨为匡扶正义,行善救世。无数仁爱侠义之士蜂拥而至,用自己的生命与热血燃烧着光亮,温暖着寒凉的世间,在六界留下无数感人肺腑的故事。而宴河上师自殁后,仙人便解散了寻芳宗,在飘渺崖上凛然自裁。事后六界又陷入新一轮的动荡,辗转至今已过了许久,但世人仍未忘记寻芳宗曾经的闪耀。但他们没想到,神界有为祭奠宴河上师,将长周江更名为“墨江”,仙界却将寻芳宗设为花奴的名号,这简直荒谬!
周围人多口杂,眼看火凤火气就要上来,蓝凫赶紧带着众人进了酒坊,青杳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沉郁的眼中有些复杂之色浮沉。
裴乔走着走着觉得不太对,冷不丁地回头与他视线相交,红毯尽头的少年微微一笑,面上神色依旧自若,转而吩咐排头的茯苓与辰月把周围的人清扫开,一定要确保晚宴万无一失。完后敛起神色,带着手下走向偏门,留给外头一抹清瘦的背影。
裴乔站在外头,一直看着他进门,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个人恐怕也不简单,他印象里的花奴身份低微,天赋不高,不是仆人,却与着宫人一般唯唯诺诺的脾性,但今天这个人,面对他们不但没有丝毫胆怯,反而颇为主动。莫非是他在这工作多年的缘故么?可是他来这里已经七千年,七千年前仙界按道理也封界了,那他是怎么出来的,他又是如何过来的呢?
想到这,裴乔抬脚便要去看,曲顾去突然折回来拉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喂!你发什么呆啊,愣在这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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