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昏沉。

姜亦瑾斜靠在刑部大牢的窗户边，贪婪地望着外面仅剩的余光。感受到远处那死气沉沉的秃树刺破了暮色，带着残忍的杀气冲向她。窗户对面的屋顶在夕阳的映衬下就像关口的雉堞，而她，却不是沐着落晖依着这些城墙掩护藏身。

死亡，一步之遥。

她不敢动弹，身上的伤痕不经意之间就会传来阵阵刺痛，包裹着她的全身，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想到了前世的死亡，被红悦折磨得亦是此般难受，火烧火燎般的刺痛自心底扎根，而后慢慢攀延，就着那一寸一寸的细肉，缓缓摸索着钻出身体的表层，而后席卷全身，卧也不是，坐亦不可。

“早知如此难受，杀了齐君泽，就该一刀了结了。”姜亦瑾低语呢喃，时不时倒抽一口凉气舒缓自己的痛苦。

早就听过什么叫体无完肤，如今着实是真的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道道血红的口子有的已经结了疤，有的疤上又添新痕，皮肤翻卷过来，血肉模糊，好在，那一张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蓬头垢面，一副潦倒模样，倒是没有什么伤痕。

“哎，苟且偷生三十日，够了……”被依着时日惩处至今，她再强大的心理支撑也受不了身体上的磨难，只是她不愿求，她知道，只要自己愿意，父亲一定会来救自己，只可惜，求生之念俱灰，折磨不过是为了赎罪。

“若是当初没有将阿澈牵扯进来，他是不是早就当了皇帝……”姜亦瑾气息微弱，靠在墙上气若浮丝。“只是，上一世阿澈那么厉害，这一世怎么会死了呢……”

是啊，上一世的齐君澈，出现得那么突兀，任是旁人死了，他也能踏着万人枯骨荣登大宝，谁会想到，他会被齐君泽暗算。

“时辰到了，姜娘子上路吧——”

正在姜亦瑾冥想之时，一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随即三四个人带着上好的佳肴走了进来。

姜亦瑾余光一瞥，她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最后一餐。

她刚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怎么也提不上力气，她的双腿早已经疼到了麻木，没有感觉是最好的了。

“去，给她送过去，官家说了，这饭菜是姜家三夫人做的，她定然会吃完的。”

公公凑在那一个小太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小公公忙的点头应下，带着菜肴走了进去。

姜亦瑾显然是听见了的，眼泪不知怎么的竟然缓缓滚落，打湿在衣服上，渗透到肌肤，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多…谢……”事到如今，没有架子，也有体面。

她双手颤颤地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碗筷，眼泪汪汪地盯了良久，终究是低头狼吞虎咽起来，不管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伤口，也想要将这饭菜全都吃完。

三十日的折磨，前几日还好，越到后面伤口越难愈合，虽然有太医全来用药吊着一口气，隔天定然又是伤上加伤，时间堆叠，伤痕遍布，纵使有药有的伤痕也不可能愈合，再到后来，便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人不忍直视，但她却硬生生捱过了三十日。

门外的小太监日日给她送食物，也是知道的。

“半个时辰之后，姜娘子就解脱了。”小太监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姜娘子，这是一位郎君让小的转交给您的……”

小太监给人递菜的空隙偷偷将一张纸条塞到了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