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花门内的院子里,几十个穿红戴绿的女子正在各自忙碌着,有的在擦拭地砖,有的在剪裁花枝,有的在捡拾落叶,有的在清洁窗棂,许小娘子怀里抱着孩子,在西厢的游廊里漫步巡看着,时不时各处吩咐几句。
这些女子前几天都没有分派什么活干,一直就是在府里养着,后来许小娘子看到杨铭不用她们,她自己就用了,她将这些女子分派起来打理勤杂,清扫庭院,几天功夫就将内宅各处打扫得极为干净整洁。
看到杨铭急冲冲的跑过来,干活的女子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低头行礼。
“你们谁叫秦绮翠?”杨铭问那些女子。
“奴婢便是。”一个女子站了出来,怯生生地回答着。
看这女子十七八岁年纪,穿着翠色短裙,身材窈窕,俊俏的眉眼跟外面大堂跪求的妇人确有几分相似。
“你父母来找你了,你快收拾东西出去,跟着父母回去吧。”杨铭对这女子说道。
人群里顿时有了一些不安分的气息,女子们的眼睛里露出了希望的光彩。
那秦绮翠却犹豫着,咬着嘴唇说:“大人,奴婢不回去,奴婢愿在这里做工,就算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这倒是奇怪了,杨铭本以为这女子会欢欢喜喜的出门而去,就算是喜极而泣,那也是高兴的泪花,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回答。
“这……,你父母就在外面大堂里等着……”
“大人,奴婢不愿回去。”秦绮翠坚定的说。
“那可不行,你不回去别人还以为我把你关押起来了。”杨铭觉得这女子简直是无理取闹。
女子脸上露出一丝哀惋之色,对杨铭福了一福:“将军,容奴婢回屋收拾一下。”
“好,你快点,不要让你父母在外面久等。”杨铭松了一口气。
趁着秦绮翠回屋收拾的功夫,杨铭来到许莹跟前,却见这小娘子一身新裁的织锦长裙,怀里抱着孩子,面含微笑,意态雍容,一时看得呆了,竟不知要跟她说些什么,片晌才问道:“王成呢?”
“王小公子在屋里写字呢。”许莹微笑着说。
“这一横要这么收,老师说这叫蚕头茧尾……”厢房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站在王成身边,一边研着墨,一边指导着王成写字。
看到杨铭和许莹进屋来,这少女和王成赶紧起身行礼。
杨铭拿起桌上的竹纸描红写字本,见纸页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人之初,性本善……”,王成脸红了:“将军,我写的不好……”
“还行,才练了几天写成这样不错了。”杨铭看到王成穿着一身崭新的交领袍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扎着一束丝带,脸上比当日相遇时多了几分白净,俨然一幅大户人家的蒙童形像,不禁为他感到高兴。
再看王成身后站着的小姑娘,杨铭不禁心中一荡,这女孩年龄虽小,脸上五官却生得极为精致,如粉雕玉琢一般,皮肤晶莹剔透,隐隐能看到下巴皮肤里的一线青筋。
“这姑娘叫玲珑,是这里年龄最小的,跟王小公子说得上话,又识得一些文墨,奴家就让她陪王小公子读书写字了。”许莹给杨铭介绍着。
“哦,好。”杨铭好不容易将目光从玲珑脸上移开,“那秦绮翠收拾好了没,怎么这么慢?”
许莹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大变,将怀里的孩子往玲珑手里一递,转身跑出房间,一路急跑着冲到西裙房,用力地拍打着房门,大声喊着“开门!开门!”
呯的一声,杨铭一个侧撞,门开了,却见秦绮翠身子悬在屋子的横梁上,脚下的凳子翻倒在地,竟似自寻短见了。
杨铭大骇,一个箭步上前,来不及扶起凳子,直接站到凳腿上,抱着秦绮翠的腰腿往上一抬,将人放了下来。
只见这秦绮翠头发重新梳过了,脸上擦着铅粉,进屋前穿着的短裙也换了一件新的翠色月华裙,显然是做好准备去寻死的。
也幸好她进屋后有这一番梳妆打扮,要是一进屋就上吊,这会儿就已经死了。
许莹急忙取来凉水朝秦绮翠脸上洒下去,那秦绮翠便悠然转醒了,她一睁开眼睛便泪如雨下,抽泣着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爹娘在外面等着接你,你却在屋里寻死?”杨铭脸色很难看,冲秦绮翠吼了起来。
“将军,”许莹把杨铭拉开,眼睛里带着潮湿,“她被鞑子玷污了……”
“玷污?玷污就得寻死吗?这里的人有几个没被鞑子糟塌的?!”
许莹脸色先是一滞,随即眼睛里却泛起了亮光。
“将军,她怀孕了。”许莹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料错的话。”
明末的社会风气虽然开放,但贞操观念还是很根深蒂固的,这秦绮翠若仅是被玷污,倒还好掩饰,你不说别人也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可要是怀了孕,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那可是见不了人的。秦绮翠今天要是就这么跟着父母回去,将来少不了会背上有辱家门的罪名,搞不好被装进猪笼里沉水也是有可能的。
“有几个月了?”许莹蹲下来问跪在地上的秦绮翠。
“回管事娘子的话,奴家有……有二个月没来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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