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战场上尸体堆积如山，陈诺上战场的第一天是被同村的小伙子拖回来的。

脑海里不断有血光闪现，眼前一片血红，四周都是同伴的尸体，哀嚎声包裹着陈诺，仿佛要把他抓进地狱。

陈诺神情呆滞，双眼无神，头疼欲裂。

“吃点东西吧，战场上就是这个样子。”老兵把馒头递给陈诺。

“你上了战场除了拼命杀敌便是死，杀敌还有活路，呆愣着或者做逃兵只有死路一条。”老兵满脸污秽，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陈诺和李家小子以及王大伯家的二小子被分到了这个阵营，其他的老乡都被分到了别的军营。

王家小子和李家小子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大壶水。

“陈诺，吃吧，别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你先把自己给饿死了。”李家大朗劝解。

“对呀，嫂子和孩子都在等着你回去呢，吃吧。”王家二郎也劝解他。

想起苏酒七和孩子的模样，陈诺眼眶湿润了，他茫然的把馒头塞进嘴里，刚咀嚼了两下便面色一变，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一直吐到胆汁都出来了，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头一直疼，仿佛有一面大鼓在脑海里锤着。

“喝口水吧。”老兵把不满血污的水壶递给陈诺。

陈诺喝了一口水，鼻腔间的血腥味让陈诺皱起眉头又要吐。

“闭嘴！咽下去！”一道凌厉的声音仿佛惊雷般落在陈诺头顶。

陈诺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水咽了下去，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吃馒头，必须吃，否则我现在就让你下地狱！”一柄血迹斑驳的刀横在陈诺面前。

陈诺又惊又怕，只得咬了一口馒头。

“不许吐，咽下去！”老兵厉喝。

于是陈诺便合着血水把馒头吞咽了下去，一口一口，直到馒头吃完，横在他脖颈的刀才收了回去。

老兵缓缓坐在陈诺身边，声音低沉而沙哑。

“生逢乱世，我们的矫情只会让我们死的更快，听他们说你叫陈诺？我叫木清河，是清河村的人，家里有三个孩子，都是八岁，三胞胎，我老婆厉害吧。”

木清河得意的冲陈诺挑起眉头，陈诺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我是小叶村人，你看起来不像新兵。”

“对，我是半年前来的，那时候主动参军能得到十两银子。”木清河笑得很无奈。

陈诺沉默了，木清河接着说道。

“十两银子够他们娘俩吃半年了，我向他们母子承诺过，两年之内我一定回去。”

听了木清河的话，陈诺想起了自己对苏酒七的承诺，他眼神逐渐坚定。

“我也要活着回去。”

他们四人目光坚定的看着对方。“我们要一起回去。”

四人靠在一起，眼神里多了一份坚定。

第二日战火打起，陈诺三人跟着木清河冲上了战场，王家二郎和李家大朗举着手里的刀砍到了一个又一个敌人。

陈诺浑身都在颤抖，手里的刀仿佛有千斤重，若不是木清河，他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越是深入战场，战争便越是激烈，已经看不清那些是自己人那些是敌人了，只要有人冲他们挥刀他们便会条件反射一般砍回去。

有鲜血溅到身上，不知道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的，陈诺麻木恐惧的跟着他们，血仿佛火焰一般把他整个人炙烤着。

一柄寒刀冲陈诺兜头斩下，眼看着陈诺就要身首异处，木清河用肩膀替陈诺挨了一刀，一脚踹翻那人，王二郎上去补了一刀。

几个巴掌打在陈诺脸上，李大郎双眼通红。

“陈诺，你振作起来，你要害的我们都丧命吗？”

脸上火辣辣的，陈诺茫然抬起头，他脸上的血还带着热气，这是木清河的鲜血。

木清河是为了救他才受伤了，敌人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李大朗狠狠看他一眼，转身奋力厮杀。

他们仍旧护着他，敌人的刀砍在同伴身上，鲜血四溅。

“啊！”陈诺愤怒的举起刀冲进了战场，砍翻了一个有一个敌人。

他仿佛一柄利剑，直直把敌人的防线划开一道口子，一腔孤勇让木清河三人目瞪口呆，愣怔了一瞬间，立马跟上陈诺的步伐。

这一场厮杀直到太阳落山才停止，当退兵的号角声响起，敌人如同潮水般褪去，陈诺还在疯狂砍杀。

他的刀口已经卷刃了，整个人都麻木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敌，只有杀敌才能活着回家。

“够了，陈诺，敌人已经退兵了！”李大朗冲上前去抱住陈诺的身子。

“陈诺，可以了，敌军退兵了。”

听到李大朗的声音，陈诺逐渐安静下来，他环顾尸横遍野的战场，呆滞的视线在木清河三人身上扫过。

“结束了？”

“结束了。”

“我们还活着？”

“我们都还活着。”

陈诺眼中突然落下泪来，其余三人也止不住的落泪，他们四人紧紧相拥，不约而同想着，他们一定要活着回去。

转眼春去秋来，苏酒七家的粮食收了三茬，粮仓里堆满了粮食。

做好了饭菜，苏酒七找了半天才在粮仓里找到陈氏。看着陈氏单薄瘦削的背影，苏酒七沉默了。

这个强壮彪悍的母亲，在儿子上了战场这一年的时间里快速的苍老消瘦了。

“娘，吃饭了。”她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苦涩。

陈诺一年没有消息了，刚开始那几个月她也试过写信，可根本就没有回音，后面她也明白了，这乱世中，人就仿佛浮萍一般，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