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先前已经被吓过了,再听皇上这般言语,影七竟没有多少心惊肉跳的感觉了。
这些时日南楚三皇子的事情听的多了,也就越发理解影一影六说的话,大抵是因为他身形与三皇子相像,陛下才这般“爱屋及乌”。
影七抬头看向主座上的帝王,紫袍加身,风神俊朗,即使这般漫散而坐,也自有威严冷峻的气势在,叫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如果不是离得近,影七还不会知道,帝王威严冷冽的气势之下,原来藏着这般迤逦的容貌,眉目妖冶,面如神绘。
同画像中提剑端立、清朗雅正的少将军然不同,却一样叫人过目难忘。
影七拿箸的手指微用了力,记忆伊始,他便被内廷六卫想尽一切办法灌输忠君护君的思想,他不知自己名姓几何,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亦不知道从何处去,却在在准提宫养伤的日子里一点点记下了帝王的一切。
内廷六卫告诉他,他是影七,是侍帝王左右、为帝王提剑的影卫,不需要有名姓,亦不需要纠缠本就没有意义的过往。
在他短暂的记忆里,只有帝座上的君王。
那是他即将效忠一生的人,是他手中剑之所指,心之所向。
“影七随侍陛下,自当为陛下排忧。”
乌黑的睫毛轻颤,心弦紧绷的青年影卫不知道,在他这张平凡的脸上,那如夜空一般纯粹的眼睛有多么灵动招人。
以至于离行瑾几乎生出一股错觉,仿佛从前那人也曾如这般一样将他放在心上过,而不是永远将专注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长剑和杀伐的战场上。
但他知道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同样受教于名扬天下的博学帝师,他因顽劣不堪而被责,那人却将帝师所授奉为圭臬,世间百姓,黎民苍生,无一不劳他心神,无一不排在他之前。
那便是百周上下曾景仰的战神。
他握不住神的心,因为那颗心是然如水的透明,他曾经费尽心力想要将其染上自己的颜色,却终究徒劳无功。
而如今神已坠凡尘,失了记忆被送到他身边,那双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里,只印刻了他的身影。
克制住狠狠吻上去的冲动,离行瑾看着单纯而无知无觉的影七,知道他未懂,也不需要他懂。伸手抚上影七左脸上还未愈合的伤痕,离行瑾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道:“阿琦,朕给过你机会,但也只有那一次了。”
如今,他是影卫,他是他唯一的王。
这人从来未懂过的那些凡尘旖念,往后他有大把的时间,一点一点教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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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小山高的奏折中终于出了点新花样,离行瑾看着边关守将经由威武将军呈上的关于粮饷中海盐被贪污一事的奏折,眼中终于染上薄怒,招手唤来李公公,道:“传朕口谕,明日请威武将军来殿,共赏杏林。”
一日南楚不来降,边关潢口便一日不可松懈。
但潢口地处内陆,与国最大的产盐地清湖各省之间相距最远,盐运一直是个问题,通常会经由各省一层层远运至边关,然各省剥削之事时有发生,一层层运过去,最后到边关的海盐量不足一半。
离行瑾心中清楚,何止潢口,其余内陆各地亦是如此!从前粉饰太平,尚能相安无事,如今一场对敌战,这糜烂风气便再也遮不住!
离行瑾深吸口气,他登基两年,皇权收拢得极快,弊端也明显,身处深宫,无可信可用之人,便如被层层白雾蒙住了双眼,所听所见,不过是虚假繁华。
但若因此让某些人以为他当真昏暴,怕是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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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说的没错,皇上清早来雨霖殿,坐坐便回了,影七忍着胃里隐隐的难受,想要接着守殿门,却被面无表情的宫婢“请”了进去,无法,只好进了殿中前厅,正当他终于受不了无所事事的沉默时,殿外来了太医。
白发苍苍的太医自称受皇命来为他看伤,影七一听,以为指的是自己的脸伤,忍不住碰了一下。
自那日的异样过后,他脸上的伤便慢慢好了起来,虽然没有好至完,但也不像初时看上去那样吓人了。
他并不在意自己容貌有无亏损,但皇上特地请了太医来,之前又三番两次对他脸上的伤报以关注,想来是觉得他脸上的伤颇为碍眼。
于是影七没有拒绝太医的好意。
白发苍苍的老太医姓葛,在太医院任职多年,已经到了要告老还乡的年岁,只因早年因着帝师的关系,在神医谷修习了一段时日,医术颇得神医谷几分真传,因此被皇上留了下来,当作御用。
他踏入雨霖殿,见影七挺直身影,便暗暗吃了一惊,心道确实和曾经的少将军神似,难怪皇上这样重视。
“卫七大人。”
“不敢当。”影七忙道,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隐瞒了脸上的异样,只说先前因为没有好好敷药,所以才一直迁延。
葛太医劝了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卫七大人不可掉以轻心啊。”
影七沉默了一瞬。
纵然一再告诉自己不需要在乎前尘往事,他心底还是止不住要去探究,从众人口中听说自己是孤儿时,他有些恍惚的难过,心头略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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