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晏仲景说：“五公主还未及笄，先把亲定下了，及笄过后再出嫁也不迟。”

晏仲景和庆岚答应了，然后我让尚学堂撤了晏仲景的夫子位置，他再留在那儿对五公主的名声不好，以免传出不好的流言蜚语出来。

长繁和王书的孩子也生了，是个男孩儿，说是名为书瑞。

用了我哥哥的名号，看样子长繁对我哥哥的死，也是充满了愧疚的。

霖国将质子送来了，那质子名为江轻云，那质子看起来十分清秀，我左看右看，总觉得哪儿不对。

我总觉得，江轻云是个姑娘。

但是毕竟霖国与我朝已经开始通商了，我们若是真的追究也不好说。而且霖国的确有两个嫡子，一个叫江流水，一个叫江轻云，两个是双生子。小的那个嫡子，就是江轻云。不管他是男是女，总归是霖国的质子，而且霖国人对他的身份都是深信不疑的。

我思量再三，将那个质子送到了盛华那儿一起住。盛华也是男生女相，长得跟姑娘似的，白白净净的，就是腿废了。若不是有残疾，我相信盛华也会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他和唐云闲长得像，但是眉眼又和他娘相似。

若是那个江轻云是姑娘，和盛华住，也没有什么不妥。毕竟盛华的身体大家都知道。

朝廷中的大小事我和盛丰一起处理，大多数是盛丰处理，只有特别重要的事才会来过问我，就比如要颁布的条律，要下发的政策，税收规范等等。

好容易风平浪静了几日，在七月的时候，圣上突然不行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惊讶，要是我能定夺他的生死，他早就该死了。我每次都想去见圣上，盛丰每次都拦着不让我见。他怕我折磨他的父皇，我都知道。不过我也没到那种要去折磨一个将死之人的地步。

盛丰为了他的父皇毒杀梁楠升的事，一直在我心里都是个过不去的坎。

可我能怎么办呢？那是我自己生的儿子。

盛丰来请我说：“父皇一直叫着皇后，娘，去看看吧。”

我去的时候，庆安他们已经过去了，在圣上床前侯着。

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宫人们都将蜡烛点上了。

蜡烛跳动着，那窗户明明关得紧紧的，那蜡烛的火芯却还是在跳动。底下的人都站着不说话，毕恭毕敬地等待着。我不知道他们是在等我的命令，还是在等着圣上断气。我让他们站远了些，除了盛丰以外的所有人。

我相信，除了盛丰，没人在乎圣上的死活。难怪圣上对盛丰那么好了，为盛丰费尽了心思。

我看见圣上躺在龙床上，这张龙床，在很多年前我也曾睡过。我看着他半白的头发和细细的皱纹，想着他也是没老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么老的。

他喘着粗气，向空中伸着手。我走近他，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还有些热和。他的眼神飘忽，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在看别的东西，他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好容易说出一句，“皇后……”

我想了想，轻声唤：“生鸣……”

他突然笑了，笑得皱纹更加深了。他柔声说：“熙儿，你来了？”

我一愣，他将我当做了姐姐。我突然有些泪目，他是真的爱着姐姐的。我擦了擦眼泪，顺着他的意思，回答道：“是，我来了。”

“我好想你。”圣上没有用“朕”，而是用“我”，我猜想他一定是将姐姐作为真正的妻子吧。

“我知道。”我说。

“丰儿，和我们的儿子长得很像。”他说。

我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滑出一条线来。原来，他对丰儿的喜欢，也是因为姐姐啊。那我算什么呢？不过是姐姐的一个替代品罢了。我曾以为我能做一个特别的自己，没想到还是做了姐姐的替身。

“真好。”我擦了眼泪，说。

“我……对不起你。”圣上又说。

我抬头将眼泪憋回去，说：“没关系。”

我看着已经快睁不开眼睛的圣上，我问：“生鸣，你可曾爱过筱儿？”

我承认，我不死心。

若说我没有爱过这个男人，说出来我自己都是不信的。若是不爱，又怎么会在知晓自己怀孕那日高兴得像个傻子；若是不爱，又怎么会在生产那日盼着他来？若是不爱，又怎么会在他病的时候，不辞辛苦贴身伺候几十个日夜；若是不爱，又怎么会现在看着他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心里难过得厉害。

圣上他犹豫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说：“一点……也不，不曾爱过……”

我听见这个答案，依旧扯着嘴角笑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原来，这就是答案。

盛丰的脸色也不大好，他没想到他的父皇只是把他当做自己那位死去哥哥的影子，也没想到父皇从未爱过自己的母亲。我相信他应该明白为何我对圣上如此心狠了。

“我这一生……唯独……只爱过熙儿你一人……一人……”圣上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我摸着那逐渐冰凉的手，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或许是在替姐姐惋惜，又或许是为姐姐高兴，圣上这一生高高在上，无上权力，却只爱姐姐一人。可我的心好疼，我明明失去了所有，可他却不曾爱过我一丁点……我这一生，我这在宫里荒废的大半生，那到底算什么！？

这无数个日日夜夜啊，熬到至今，竟然连一点儿的爱，都不曾拥有，

或许，我就是个工具罢了。这冰冷至极的皇宫将我囚禁在此，那一丁点的体面，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