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渊摇头。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瘦的苏瑾夜,就连他们在襄阳讨饭,他也没有这样瘦过。
瘦得好像一缕烟尘,只要有股风,就能把他吹散。
苏衍,你何苦又来江南受这一趟苦。
苏瑾夜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只是还没有清醒。
尚御医又覆上他的手腕,“还好,还好,命是暂时保住了。”
赵子渊松了一口气,“把人先安置到余杭县城,等时疫过去咱们就走。”
“院里的那些人?”南山请示,他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放了吧!总归是和他在一起的人,苏衍重情,别让他再怨恨孤。”
他拽过一床被子裹住苏瑾夜,抱着他出屋,明歌他们被死死按在地上,眼前只有方寸之间的天地,她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站在他们眼前。
明歌抬不起头,她只得尽力大声道:“请逸王殿下照顾好阿衍。”
赵子渊冷哼了一声。
就是面前的三个人,陪着苏瑾夜在江南的三个多月。
外面备好了马车,赵子渊忽然又从里面探出头来:“周睿和梁珍珠一并带到余杭看管,等待些日子确定没有感染时疫,便送回上京交于成亲王府。”
有人领命。
“这事南山去办,”既然答应了周老板和成亲王,就得力办好,“至于院里的那个小姑娘,”赵子渊沉吟了一下,“还是放了吧!”
毕竟是苏瑾夜心尖尖上的人,磕了碰了等他醒来不好交代。
等一院子的人尽数散去,明歌才有力气站起来,她走进和苏瑾夜的新房,里面杂味满屋,床上还有苏瑾夜留下的鲜血。
桌上手臂粗的红烛还在亮着,那是她跑了好多人家,敲了好多门才买到的,可惜阿衍看不见,她的阿衍,值得这世界最美好的。
她开了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她大口大口地吸着,好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明歌没有哭,即便阿衍误会她,说与她死生不复相见,她也不哭,最起码他能好好活下去。
她也想独自拥有阿衍,可是眼看着一天天失去了生机,最后要被埋进黄土的人,真得还会是她的阿衍吗?
她怕自己迟早会忘记。
她的阿衍永远是好看的,永远都是最鲜活的,总有一天,她会把他再找回来,从此不再分开。
明歌将屋里的床单撤了,泡在水里一遍遍的清洗,他的血好多啊,说不定醒来泪更多,明歌的手摸过那一片嫣红。
那个时候的阿衍,一定是抱怨的。
抱怨自己狠心把他交给赵子渊,抱怨她重新把他送进地狱里面。
明歌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流了下来,她使劲儿地搓着床单,想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搓出来。
等把床单洗好了晾在院里,她又去打扫屋子,她把几个人的屋子都打扫了个遍,外面才微露晨曦。
她进屋把红烛吹了,进灶房做饭。
她不能让自己有一刻空闲,怕会胡思乱想。
周睿和梁珍珠一路跟随赵子渊一行到了余杭驿馆,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想不明白怎么就跟当今逸王殿下有了牵扯。
分配好了房间,就再没了消息,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们,周睿抓住机会,往福禄手里塞了银子,才打听到是他爹托了成亲王的门路来捞人。
苏瑾夜专门有御医看护,周睿知道他人在这里,却始终混不到屋里去探望,只听说人还没有醒来,留住了一口呼吸,像个活死人。
断断续续的,他也听说了苏瑾夜的过去,要不是亲耳所听,他还真不敢相信那么病恹恹的一个人,曾在边关打败过众多来犯小国,更想不到他眼中的瘸子,是京城大家闺秀人人敬仰的苏将军。
不像,太不像了。
梁珍珠看着表哥发呆,便问他:“表哥,你说掌柜知不知道他就是苏将军?”
周睿摇头,“开始也许不知道,但是后来肯定是知道的了,你没听掌柜的叫他阿衍。”
梁珍珠恍然大悟。
阿衍,苏衍,原来如此。
“可他一个将军,怎么会舍了一身富贵,到这穷乡僻壤的暮城小镇来?”
要说来看风景,梁珍珠说什么也是不信的。
周睿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偷着跑出来的吧!”
梁珍珠忽然想起一事,“我在上京的时候,曾听说有座将军府深夜失火,那一府奴仆都葬身火海,据说连将军的遗体也没找到,他们都说被烧成了灰烬,莫不是……”
周睿眼前一亮,两个人忽然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声:“那个人就是苏瑾夜。”
“他是诈死瞒名,”梁珍珠喃喃自语:“因为什么呢,看眼前这位逸王殿下,也不像是特别残暴不仁的主,况且他们两个兄弟情深,为什么苏瑾夜会只身下江南呢?”
又有什么事是他们不为所知的呢?
正乱想间,自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何不来问孤?”
两个人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跪下:“见过逸王殿下。”
“免了,”赵子渊沉声道,他转身坐在了上首:“你们都是苏衍的朋友,在孤面前不必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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