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厂放假后,方义便自由了,天天和家人待在一起。
方义几乎代替了方叔的位置,每天带着弟弟妹妹们在田间地头干活儿,干劲十足。有方义在场,调皮捣蛋的弟弟们也都变得乖巧了很多。不过,在他们心中,有大哥在,做什么都感觉很快乐。
在八个弟妹之中,方义最心疼的是二妹方兰。她太能干了,比普通的劳动力都要强很多。所有的活儿,她都第一个抢着干,弟弟们偷懒时,活儿也都被她给包下了。这几年以来,幸亏有她在家,帮了家里最大的忙。
只是,一想到方兰从来没有踏进学校的门槛,方义的心便隐隐地痛了起来。还有大妹方梅,她最想进学校读书,可是家里的活儿将她牢牢地束缚在几亩贫瘠的庄稼地里,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方义有时很埋怨父亲,重男轻女的思想在父亲的头脑中根深蒂固。这一点,他心里很明白,目前也根本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寻根究底,可能还是因为这四间茅草屋和这茅草屋下的十一张吃饭的嘴……
三伏天的天气,既闷又热,即便是待在阴凉的大树底下,也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早饭后的村子里,却是一片静悄悄的,仿佛大声说一句话,也会增加整个村子的温度。
方家的孩子们刚刚吃过早饭。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他们觉得喝一大碗凉凉的白粥就是最舒服的一件事情。
然而,当陈更拎着半竹箩筐的泥鳅站在方家门前时,孩子们就立刻改变了主意,认为吃上一顿红烧泥鳅才是最舒服的一件事儿。
陈更总是能给方家带来很多惊喜,今天送来螃蟹,明天送来鱼虾,后天又送来泥鳅……大家都非常喜欢他,喜欢他总是一脸的可亲笑容,更喜欢他每一次送来的美味。
方梅、方兰和方菊高高兴兴地从陈更手中接过竹箩,然后带上剪刀,去水塘边伺候泥鳅去了。九儿很好奇地跟在她们身后,想看看泥鳅怎样在水里游……
方义带着方荣、方华、方富和方贵去田里插秧了,今天的任务就是将那二亩水田插上青青的秧苗,早干完就早收工。在红烧泥鳅的刺激下,大家的干劲儿就更足了,一个个生龙活虎地赶奔热浪滚滚的田野。
陈更捋起袖子要去田间帮忙,方叔将他拦下,说今天的活儿并不重,他们兄弟五个能摆平。陈更只好留在家里,陪方叔说说话。
其实,陈更心里一直牵挂着江南第二封来信中的那件事,于是他便当面问方叔打算怎么处理。
方叔的眉头一会儿紧锁,一会儿又松开,仿佛心中满是矛盾。但还是告诉陈更,他准备让方义去江南,做慧子夫妇的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她现在既然有这个想法,我能不成全?叫我眼睁睁看他们夫妻俩一辈子孤苦伶仃,我做不到!再说了,他们家条件比我们家那不知要好多少倍,方义过去之后,就是去享福的。”
陈更听了方叔这话,心中倒是挺佩服方叔的这份勇气。要是换了他,他是肯定舍不得的。可是,眼下方叔家状况也实在是不尽如人意,吃饭的口太多了,一直像这样下去,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希望。
方叔见陈更低头不说话,以为他和梁四爷是一样的想法,便急忙说:“我也舍不得放老大走啊!可是,你也看见我们家现在这个死样子了,不找条出路,以后这一大家子的人口可怎么办?说不定一辈子都要个个打光棍哩。”
陈更扭头见方叔眼都红了,便赶紧说:“师父您别着急,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您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子们好……”
“当然是为了他们好!要不然我这么累死累活的,为了什么?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连一半的人口都没能留得住,病的病,死的死,卖的卖……”方叔激动起来,脑门上都爆出了根根青筋。
正当俩人坐着默默无语时,忽然从茅草屋的转角处来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发出一阵“叮铃铃……”清脆悦耳的铃声。
方叔和陈更同时抬起头向外面张望,居然是张达丰来了!俩人赶忙起身,匆匆迎了出去。
“张厂长,今天刮的这是什么风,怎么把您给吹家里头来啦。”方叔满脸堆笑地走向了张达丰。
张达丰将自行车停在门前的一棵大枣树下,接着从车子后面搬下来一个沉重的箱子,笑着对方叔说:“今天刮的当然是东南风啊,凉快呗!孩子们都在家不?瞧,我给他们送一箱梨罐头,解解暑。”
陈更忙走上前接过箱子,搬进了屋里。
方叔慌忙道谢:“张厂长,您这真是太客气了!”
张达丰笑着摆摆手,“天气太热了,庄稼地里农活儿又多,我怕孩子们累着,所以想着给送点饮品来。其实早就想来了,这些天一直比较忙,今天终于得闲了,就过来看看。”
张达丰一边说话一边四处张望,但看了半天,也没见到方义和他的那帮弟妹们。
陈更眼尖心细,看出来了,忙笑着对张达丰说:“孩子们都出去忙活儿了,估计午饭前才能回来。”
张达丰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有几天没看到方义了,倒是真有些想他了。”
三个人相互递了一下眼神,都笑了起来,然后进屋里坐着继续说话。这时,李婶已经从厨房里端着三杯香茶出来,笑着打招呼,将杯子放在他们面前。
大约到了上午十点半钟,方义带着四个弟弟哼哼唱唱地从田野里回来了。方义虽然走在他们后头,可是老远就看见了停在家门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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