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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宴咬着牙往后退了一步,在离开之前,他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冷静狠戾:“我替你找了私人医生,明天就会有人帮你把这个孽种处理掉。”

他看着苏眠沉默不语的背影,手指攥紧:“小眠,我们会幸福的,只要没有这个孩子,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他说得这么坚定,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

苏眠从始至终无动于衷地沉默着,一直到段嘉宴离开。

是夜,她从床上缓缓起身,走到了阳台。

段嘉宴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晚上,苏眠站在阳台处,整个人在夜风中裙裾飞扬,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面色苍白如纸。

她就这么站在围栏处,一双眼睛清冷,寒意四生。

段嘉宴带着医生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一瞬间冷却下来,哪怕开口,声音都是僵硬的:“小眠......”

苏眠听见他的声音,眉眼之间有锋芒毕露:“医生来了,是吗?”

“你下来......”他的声音无力:“你先下来。”

“段嘉宴,你说一个人如果真的铁了心不想活下去,你能阻止多少次。”她说话间,又往着那一线生死更近一步。

她整个足跟都悬空,全身上下只仰仗着足尖那一点着力。

她看着他,眼底是破釜沉舟。

“霍遇臣已经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提及这件事,可是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小眠,他已经死了,你把孩子生下来有什么用?”

苏眠的手在小腹处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上,有一种能称之为幸福的神色:“有用的......我梦见他了,他说谢谢我,谢谢我这么勇敢,护住了他的孩子。”

“你闭嘴!”段嘉宴眼底的血丝蔓延,一抹炙烈的红:“苏眠,你疯了吗?你要那些人怎么看我?又怎么看你?”

“段嘉宴,我都说了,”苏眠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笑意甜沉:“你和我离婚,山高水远,我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段嘉宴怒极反笑:“你做梦!”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跳,只是吓吓你?”苏眠没有回答他,她大概是轻笑了一声,语气悠远:“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只能和这个孩子一起消失。”

“好,你真的好得很......”段嘉宴喃喃自语,指尖不住地发抖:“苏眠,你怎么忍心这么逼我?”

“是你逼我,段嘉宴,你这个杀人犯。”

她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似乎是刀尖上的蜜糖,不能掩饰骨子里的残忍:“你已经害死一个人了,怎么?现在连孩子都不想放过?”

段嘉宴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发什么疯,竟然真的被她的话打动,在极端的惊痛愤怒中,哑声道:“你下来,我答应你,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苏眠的脸上,一抹讽刺的笑意。

余欢出生的那一天,是宁城的冬天。

段嘉宴坐在医院的长廊,寒冬腊月,他的身上都是汗,就连掌心都是一片濡湿。

他想,霍遇臣怎么能这么阴魂不散,为什么死了这么久了,还是无孔不入地侵占着他的生活。

他甚至有些遗憾,遗憾就让他这么离开了。

这个世上,活着的人怎么争得过死人?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段嘉宴是真的想要将余欢留在身边养大的。这毕竟是苏眠的孩子,她已经够恨自己了,哪怕再怎么微末的变故,都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

他最后还是将余欢送走了。

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某天夜里,苏眠对自己说:“段嘉宴,我和你说过了,你的孩子不可能是健康的,因果报应,你这一辈子都不配拥有自己的孩子。”

那个时候他刚刚出差回来,为了早点见到她,七天的议程,硬是缩短成了三天。他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又怎么会想到,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不配”。

呵......

他不配。

这个世上只有霍遇臣,才配让她苏眠生下孩子是吗?

如果是这样,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孩子离开了,苏眠会不会妥协。

恨意早就已经掩盖了理智,所经之处,寸草不生。

他一步步将两个人都逼上了绝路,一步步......无从回头。

顾余欢被送走的那天,苏眠被他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

一切原本是万无一失的,可是段嘉宴忽略了一个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到什么地步。

苏眠竟然能强撑着明明快要晕厥的身体,带着余欢从宁城一路跑到海城。

段嘉宴找到她的时候,她将舌尖都咬出血,一张脸煞白,一点点血色都没有。

他威胁她,如果她带着余欢回去,他会一点点折磨她,让她没有办法平平安安的长大。

这是霍遇臣死去以后,段嘉宴第一次威胁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的胸口一片生疼,冰冷刺骨。

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谁更绝望。

而苏眠用一种极端仇恨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要生啖他的肉才能解恨。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苏眠每在他的身边多待一天,他就更清晰地知道,她是真的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他怀着这样崩溃的想法,寝食难安。他如今能够做的,不过就是保证苏眠能够一辈子待在自己身边而已。

爱也好,恨也好,只要人在,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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