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种晚明多数书生所没有的侠义之气,让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
然后就是一个家仆模样的人策马向前,看了一眼周边的民众,手里面拿着一封手信,在那里慷慨激昂地念着,张承也不在意对面念着的是什么,而是在意张家玉。
根据张承自己知道的,张家玉和陈子壮、陈邦彦是岭南三忠,最终张家玉的结局也是死。骑在马上的张家玉似乎感受到了张承的目光,他也看向了张承,然后开口说道:
“又可,又看见你了!之前你医治我的断臂还没有来得及感谢呢!”这个时候张承才知道救自己的郎中的字是又可,然后张承就知道了他就是吴县名医吴有性。
“芷园公多礼了,不过是随手为之而已。”吴有性说道。
“这位可是你的弟子?身强体健,挺挺如松,双目炯炯,一表人才也。”张家玉看着一边的张承笑着说道。
“并不是,这个是我在破庙里面救治的一个病患,姓张名承字昭之,因为一些事情在这里逗留。昭之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见我在此没有住宿的地方,便给我建造了一栋屋宅。”吴有性抚着自己的胡须说道。
“如此便好,知恩图报,当为国栋梁。这位小弟,你若是愿意,可否应征入伍,为朝廷效力?”张家玉的性格也不拖沓,直接了当地说道。
张承看向了吴有性。
吴有性点了点头,于是张承执了一个弟子礼说道:“承蒙芷园公抬爱,在下感激不尽,区区微末之身,也愿意为国效力,为国而死,其壮也烈!”
“好,是一条好汉子!我芷园虽然是一介文人,但亦是仰慕你这样的好汉,你便是在我亲卫里面效力吧!”张家玉抚须笑道。
于是张承就这么进了张家玉的亲卫里面。而外面的募兵也结束了,那个仆役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对着张家玉汇报情况,一边的张承为了避嫌,打算把头扭过去,结果张家玉让他可以听着。
很显然,张家玉对于张承非常欣赏,这样的事情也不避讳张承。
根据仆役的计算,这次募集到的青壮大概是十余万,张家玉觉得人数实在是太多,于是挑选了精壮万人,组建了五个营。
很快就到了夜晚,明月高悬。潮州的夜晚蚊虫很多,但是这些新兵蛋子有自己的方法,他们捡过来一些樟木,用火烧起来,然后灭掉,青蓝色的烟就在空中飘荡起来。
这些新兵在黑夜里谈笑,有些觉得他们的“监督总理”能够扬眉吐气,一举攻破清廷的军队,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承儿哥,你觉得监督总理能不能打败建奴呢?”一个面有菜色的小兵说道。
这个小兵是张承在新兵里面认识的,名字叫做林岩。
当时这个小兵正在被一群人欺负,张承刚刚好路过,就借着自己的力量把那些家伙赶跑,也算是小小地帮助了一下他。
“你是想要听哪一种呢?”张承不答反问。
“我……我想听正确的。”林岩有一些犹豫地说道。
“你若是要听真正的,就跟着我吧!”
来到一处小溪边张承记得这条小溪就是自己房屋门口的那一条,如今在清冷的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一些昏暗。
“你是真的想听么?”张承看着眼前这个有一些青涩的少年说道,实际上他现在的年纪和眼前的这个少年也差不了多少。
林岩咬了咬牙说道:“真的!”
张承看着眼前的林岩说道:“一路以来,建奴攻势如何?”
林岩不说话。
“首先是在应天府开始,到扬州府,江阴,嘉定,再到江西的南昌府,抚州府,随后就是赣州府。赣州若是失守,岭南、西南门户必定是大开!而且建奴一路烧杀抢掠,路过一城,不是望风而降就是屠城。
一路上,君臣惶惶乎如丧家之犬,闻风而降者不计其数,神州大地,遍地血腥;烽火狼烟,不计其数。今日下一城,明日又是一城!每下一城,人心一溃,如此,可有胜算?”
林岩一只手紧握。
张承把林岩的反应都看在自己的眼里,但是他还要继续说:“如此也就罢了,若是能够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未尝不能有翻盘的局面。
然则时局如此,天下之士,但只有门户,不只有朝廷。外有群狼环伺,内有党争不断,如此,可有胜算?”
林岩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指甲几乎都快要掐进了掌心。
“如此也便是罢了,然而天下之大,我等之栖身之所又在何处?北方已经尽数沦陷,南方大半沦陷,东南形势岌更是岌可危,岭南的形势更是迫在眉睫,若是建奴破赣州而攻岭南,如此,可有胜算?”
林岩的双拳紧紧握住,脸色深深隐在漆黑的夜幕中,也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
张承没有理会他。
看着缓缓流动的溪水,张承的眼光仿佛随着远流的流水穿透了历史的时间,营地还是那样,夜晚的篝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仿佛看见了现在的军队就这么离开了,他们闹哄哄的,但是谁能想到后面的事情呢?
张承心里面充满了悲哀和怜悯,他明知道他们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但是却没有能力那么去做——至少现在不能。
赣州失守之后,他们马上就会在广州遭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奇袭广州城失败之后岭南三忠萧瑟的背影——张家玉投湖自尽的悲壮,陈邦彦山崖碟刑的慷慨,陈子壮被锯而死的壮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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