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惟其实没有交过男朋友,她十五岁在大伯的支持下跟着二哥一起去法国读书,二十岁因为伯父病重,匆匆回国。她是在夹缝里喘息和读书的人,学校里她是课业优异令人望尘莫及的东方姑娘,而回到家,她是嫡母眼里永远容不下的小娘养的丫头。
后来她猝不及防的与茵茵的孩子捆绑在一起,她前二十年的坚持和努力都用在了抚养这个孩子身上,她站在风里,一抬头,几乎要过了谈爱的年纪。她甚至有些不习惯,站在她身后,看她写字的佟诚毅。
她放下手里的笔,仰起头看他,说:“你没什么事要忙么?”
他换了身家常青灰色长衫,背手站着,此时嘴角噙着笑意,伸手指了指方惟面前的桌面,说:“你这句译的不对,你再看看。”
方惟听了低头去看,是夹杂的一段日文,她自己知道可能译的不准,但是转译文章,要有完整性,上下贯通,她的习惯是篇译完再回头来看,像他这样一句接一句的改,她没法往下做了。她一边伸手推他,一边说:“我知道,我等会儿回过头来会看的,你且去忙吧,这是要监督我么?”
他含笑被她推了一下,仍旧靠过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说:“既是错了,倒不让人说么!”
“不是写给你的,佟先生不用指点我。”她着意说着,被他抓着的手,挣了挣,挣不脱。
他越发凑近前来,俯身看她眼睛,是一汪盈盈清泉,说“方老师这样心高气傲?”
她微仰着脸,清泉里蓄满笑意,点头说:“嗯!”
他靠得这样近,她看着他眼神里的暖意渐浓,突然有些紧张,似乎有了他要靠过来的错觉。
“大少爷。”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常实呆住了一瞬,吭哧的说着:“苏、苏医生来了,正往老爷那儿去。”
方惟听到佟诚毅微微叹了口气,他直起身来仍是一贯的低沉语气:“好,我就来。”
他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回头来看她,说:“你写完了,下来找我。”
方惟向他点了点头,说:“好。”她靠在他书桌上,看着他走出门去,有些失神,一个人能带给你温暖和安定,是眼前的一片暖春,融融适意,太好太让人眷恋的,让人患得患失。
方惟搬好家那几天,连着下了好多天雨,然而雨一停,似乎换了个季节,是春天的尾巴要走了,空气里隐隐有夏天的干燥气息。
方惟下课时,佟诚毅来接她,甫一上车,就见他向窗外扬了扬下巴,问:“那个人是谁?”方惟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是高年级班的一个学生,刚刚站在校门口同她说话来着,也是上次托她翻译抗日传单的那个男生,“是程老师班上的一个学生。”方惟看那男生走远,回过头来向佟诚毅说,问他:“你认识他?”
他摇摇头,似无意的感叹:“现在中学里的男生竟都这样高么?”
方惟听完,忍不住瞪着眼睛看他,想起上次从曹先生那里回来,一起参与杂志创刊的人里有位姓卢的先生,在一家律师行工作,同时也负责《八方》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专栏,因为住得离新安里不远,就和方惟同路回来,恰好被在弄堂口停车的佟诚毅看见,他也这样追着她问了好些话。
尽管方惟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并不能撼动他分毫,他转头瞥她一眼,毫无愧色,坦荡的仍旧看向窗外。他是深知方惟习惯的,她再大的不满,也不过就是这样看着他而已,她同那些话多到张开嘴就停不下来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她似乎总是隐忍和克制的,许多话只是一段眼神,无声的释放罢了。
然而今天她说:“你下次不许再问了。”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转过头来饶有兴味的看她,故意的问她:“为什么?”他的话里,是隐隐强调着自己身份的,是我如今的身份,原该问一问的意思。
方惟是自己管着自己的人,她管自己管得紧,这时候突然有个人横插进来,对她管头管脚,她总有些不习惯,她其实心里也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两情相悦里到底是怎样相处的,她也有些拿不准,只好说:“我也没有问过你!”
“你也可以问我。”他十分随和的回答着,又十分诚挚的望着她。
方惟终于还是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抿着嘴角看他,说:“那还是算了。”
她见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车窗外的光影从他脸上恍过。她叹了口气想,也许该慢慢习惯吧。
一般,佟诚毅没有应酬的晚上,都会来接方惟,有时也会带着童童一起。因为搬了家后离学校实在太近,他们有时走路回去,童童一手牵着一个,是背对着夕阳的,无限拉长的一家三口的身影。
这天吃过晚饭,又下起雨来,窗外沙沙的雨声越来越大。方惟便和佟诚毅商议,留童童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他从一套账册里抬起头来,点头说:“好啊。”同时十分认真的问她:“那我也住在这里吧!”
方惟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你是大人,五月里了,还怕被风吹坏了么?”
他放下账册,严肃的看着她,说:“你这样厚此薄彼,很伤人心。”
她终于被他的话逗笑了,点头说:“好吧,你不介意就住客房吧。”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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