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是没有告诉她的!她与他母亲之间的隔阂已然是种下了,也许永远也解不了。
她本来这些日子因为与延声重逢,特别高兴的,自从二哥带着一家人迁去巴黎后,她在这里便算是没有故亲了,延声于她既算是故人也算是亲人。那时童童刚满周岁,发急惊风,她抱去药铺里找孙师傅看诊,磨了羚羊角,仍是不管用,他陪她带着孩子去另一个镇子找西医,借了辆马车,连夜赶去,她急得抱着孩子眼泪不停的掉;便是延声一人替她跑前跑后把孩子救了回来。
天亮时,回到药铺,孩子退了烧,怕会反复,便抱到铺子二楼的一间偏房里躺着,她靠着床头看着,忙了一天一夜,她以为自己忧心忡忡不会睡着,然而似乎只是一闭眼的功夫,再睁开眼睛时,孩子不见了,她惊出一身冷汗,仓皇跑出门去找,正看到延声弯着腰扶着童童在一截木质楼梯上学走路,她咚咚跳着的一颗心震得她的两只手直颤抖。
那以后,她便有些信任他了。他时常叫她来帮忙,但其实他几乎是个能的人,她看着他算账、看诊、配药、写方子;他也懂西文,看英国小说;他做西湖醋鱼,挑出肚皮上的刺,说是拣给童童吃,其实也是拣给她吃。
入秋的时候,他做了两瓶醉梨酿埋在她院子里海棠树下,说等明年立秋的时候再挖出来开封,然而没有等到来年秋天,他春节前后去了几趟省城便忙碌起来,时常连月不在铺子里。但每回他回来总是给她带东西,新书、报纸、童童的小玩具,直到童童满三岁的时候,她辗转从一个同事那里打听到佟诚毅的下落,几经计划打算去上海,延声还赶回来送她,然而那以后他们便断了联系。
能再见到延声,她心里怀着对岁月的感激。她这些日子一有空便去他店里,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嫌她气色不够好,在店堂的后廊上摆个小炉子,炖红枣汤给她喝。他从来没问过她和佟诚毅的事,倒是方惟有一次端着汤碗,站在后窗口等风来晾汤,一边回头问他:“师兄,我们有两年多没见了,你没给我找个师嫂么?”
他本在理一箱子旧书,听见她问,抬头来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手上也没停下,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师嫂?”
方惟听他问得奇怪,说:“这得是你想要什么样的?别人说的都不算啊。”
延声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他把它卷成一个纸筒走过来说:“哦,你也知道得我说了算啊,那你操这些心!”说着拿那纸筒敲了方惟一记,转身背着手往前面店堂里去了。
佟老爷出院之后的一天,佟诚毅来延声的利德书店接方惟,已经入夜里,本来说好来接她,结果他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到这时候才来,延声含笑把他们送上车。车子拐过凯旋路口,佟诚毅忽然悠悠的对方惟说:“你这个师兄会的倒真多,他还会做饭!”因为方惟是在店里吃好饭出来的。
方惟没留心听他话里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还说:“他烧菜比我好。”
佟诚毅听着抬眼看了看她道:“不过,君子远庖厨,方老师没听过么?”
这时方惟倒听出一点不太对的意思来,他不像是夸奖延声的,转而便有点会意,她想了想,认真道:“没有,只听过一顿不吃饿的慌,佟先生听过么!”
他抿着嘴角看着她,他再转头看向窗外时,说:“以后没有我在,不许你再来。”
方惟彻底被她逗笑了,偏过头去看他,看他嘴角藏着的一抹笑意;他伸过手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