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自己这一杯,抬头缓了缓,那两滴眼泪终于消解在她眼眶里,染在眼角上。她盈盈看着他,是头次见面时的样子,又像不是了。她疑惑,他眼中有痛色。
不问一问,终究是笔糊涂账,她把那份报纸放上桌面,轻轻推向他:“这故事里写的,是你么?”
他几乎没有去看,他想过无数次,她问他时,他该怎么回答,他知道不该骗她,但又不得不骗她。
他看着她眼睛说:“码头上的一次意外,被小报曲解了。我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她听着,竟微微点了点头,其实是知道他不会说的。
她看了看他身后那一片盛开的晚饭花,心里已缺了半边,缓缓说:“初七那天,我在中南饭店,替一个朋友做翻译,那儿有一扇彩绘玻璃窗,能看到后花园里荡秋千的人……”
他猛然间伸出手臂去抓住她左手,打断了她的话。暑热未尽,她手指冰凉。
她不知道,她拿这些话来问他,是拿把匕首戳在他心上,一字一刀,他不能喊痛。
他透不过气来,看着她渐渐逼近真相,像扼住他咽喉的手,渐收渐紧,要了他的命。
“方惟,生意场上,你来我往逢场作戏,都不能当真,”他嗓音沙哑,有了恳求的语气,“别当真。”
她看他,感受他用力握着她的微颤的手,她真怕他说,却又怕他不说。
她右手在裙兜里紧紧攥着那张泥金的通红请柬,她艰难的忍受胸口那一捧碎片隐隐发作,却仍看到他眼中难色,眉心结成的忧虑。
她没有看懂,说谎的人比被骗的人更痛苦。
然而她最终没有拿出来,右手攥得太紧,指甲嵌进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