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景安四年,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这已是齐绍来到浚州的第三个年头。
靳奕虽不曾给他封地的任何管辖权,却始终对他存了私心,浚州地处江南,乃是大夏版图中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鱼米之乡,齐绍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平安喜乐,便在此处了。
安宁侯府在皇帝的授意与地方州府的监工下修得极为气派,伺候的仆妇下人也跟宫里似的,乌泱泱的一片。
齐绍不大习惯,给了安家银子遣散了大半,只留下些实在无处可去的,通通归齐星齐月管着,府内倒还算井井有条。
正月十五,上元节。
浚州城中宵禁已开,十里长街千灯如昼,金碧相射,锦绣交辉,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人群摩肩接踵,孩童提着花灯走街串巷,青年男女在花市中相会,端的是一片繁华盛况。
侯府中虽也挂起了花灯彩带,却总不如外面热闹。
不知怎的,齐绍近来兴致都不太高,苏赫有心想带他出去散心,这日好一阵撒娇耍赖,总算央着侯爷出了门。
街市上卖什么的都有,糖画泥人、香囊玉佩、折扇挂画,各种小玩意儿让人应接不暇,还有各色吃食与杂耍艺人,脂粉与食物的香味萦绕四周,空气中都是市井的烟火气。
齐绍穿了件月白的广袖长衫,黑发用玉冠束起,大抵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在江南赋闲了三年,气质倒真愈发温润,浑不像个武将,反像个风雅的文人。
苏赫也入乡随俗蓄起了长发,只是他的头发又茂密又带着些自然卷,打理起来颇为麻烦,所以虽已行过冠礼,却还是总做散发打扮。他衣领边上镶了一圈玄狐皮毛,是齐绍亲手挑的,映着他比寻常人白上几分的肤色和更为深邃的五官,煞是养眼。
苏赫笑吟吟地牵着齐绍在人群中穿行,忽而瞥见了什么,松了手让齐绍稍等自己片刻,飞快地跻身到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
“老板,你这面具多少钱一对?”
他指了指摊子上挂着的两张成对的彩绘面具,那可以挡住上半张脸的半幅面具鎏金逸彩,描摹得颇为精致。
老板忙不迭报出价格,苏赫从荷包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拿下那对面具:“不必找了。”
老板掂了掂银子的分量,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公子!公子眼光真好!我们这里的面具可是浚州城的一绝,连关外来的那些金发碧眼的货商都买了好多,说是要运到北边去卖呢……”
苏赫没听清老板说什么,买了面具,便径直回到齐绍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角,含笑道:“我们也戴上吧!”
四周都是戴着各种各样面具的游人,齐绍接过苏赫递来的面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拒绝。
两人戴上了配对的面具,并肩走在喧嚷的街头,有追逐打闹的孩童从身前窜过,齐绍侧身避让,目光落在小童手中的兔子灯上。
苏赫敏锐地注意到了齐绍的视线,不着痕迹地领着他到了那卖花灯的摊位前。
“老板,你这灯怎么卖?”
“花灯都不卖。”那摊位的主人是个年轻姑娘,见有人光顾,笑意盈盈道:“若是公子喜欢哪个,只消猜对上面的灯谜,那灯便送给公子,拿去送给心上人。”
她身后架子上挂着的花灯琳琅满目,样式精巧,花鸟虫鱼皆栩栩如生,苏赫走上前去,径直挑中了一只雪白可爱的兔子灯。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将此诗去除一字,改为词……”
苏赫自幼长在北狄,后来虽有齐绍教他识字,也多是学些兵法策论,于诗词一道实在造诣不高,顿时有些犯难。
但他又很想为齐绍拿到这盏灯,便支着下巴努力思索起来。
齐绍饶有趣味地看着青年抓耳挠腮的模样,忽然哧地一笑,朗声道:“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那摊主姑娘听罢,一拍手道:“这位公子好文采!这灯便是你的了。”又抱歉地转向苏赫:“公子,实在不好意思……”
然而齐绍接过兔子灯,转手就把灯递给了苏赫:“喏,你要的灯。”
那姑娘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一流连,顿时露出一副很懂的样子:“哎呀,倒是小女子愚钝了。两位公子这样般配,不若拿了这一对灯去,小女子便祝二位百年好合了!”
她说着便将另一只兔子灯也取了下来,递给齐绍,齐绍面上忽有几分赧然,接过灯颔首道:“多谢。”
苏赫被她这吉利话捧得心情大好,走之前,还悄悄在她的摊位上留了一大锭银子。
“不知今年还有没有焰火。”
齐绍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去年元夜时,浚州城的焰火表演倒颇是好看,虽只在一瞬,却无比绚烂精彩。
他随口一说,转脸看向苏赫:“你不是还想去放河灯么,走罢。”
二人遂又相携着去往河边放灯,苏赫不知怎的有些心不在焉,总在四处张望,齐绍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总有人在跟着我们。”苏赫皱着眉道。
齐绍闻言也有些戒备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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