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清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感觉到屋子里的空气凝滞了几息。
她一时竟没有勇气抬眼。
“你说什么?”良久,她听见花令秋静静反问了一句。
宁婉清抿了抿唇:“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他陡然扬起了声音,“你告诉我,我应该知道什么?就因为花家人到你面前随便说了两句,你就打算成我,甚至眼也不眨地就牺牲掉我和你的关系,是么?”
宁婉清抬起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你若要继承花家少主之位,有一个赘婿的身份总是不好听,虽然我已去官衙销了入赘文书,可到底只是面子工夫,旁人日后说起,也难免会觉得我们是有意趁虚而入,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呵。”花令秋气极反笑,“所以你是为了宁家的名声才放弃我?”
“我并没有放弃你,”宁婉清道,“这不过权宜之法,我们,暂时分开一阵,以后你想明白了,若时机合适……”
“权宜之法?”花令秋勾了唇角,却笑不出声,“你真是当我如孩童在耍弄。”他说着,笑意中泛出几许嘲意,“宁婉清,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她心底蓦然一沉,思绪瞬间有些空白,只能下意识定定望着他。
花令秋的眸光越来越沉,沉默半晌,他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疲倦地说:“你把这句话收回去,我便当做从未听到。”
宁婉清没有应声。
花令秋见她迟迟不语,心中越发失望:“既然你不说,那便我帮你说吧。你为了宁家的名声放弃我是真,不想往后在与我公事公办时被感情拖累更是真,你以往肯对我交心,是因在这段关系里你自觉占据主动,现在我不再是宁家赘婿了,这段关系便脱离了你的掌控,你担心了,害怕了,觉得兜了一大圈又回到最初你不愿外嫁时的境况,你怕我会变,怕我们会变,怕你到时招架不住这种变化会因此令你方寸大乱,与其如此,不如早早斩断牵绊,往后就事论事,彼此洒脱,是吗?”
几乎是瞬间,她深埋在心底最不能示于人前的隐秘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挖了出来,骤然曝晒在阳光下,令她无处可逃。
宁婉清攥紧了发凉的指尖。
他真的很了解她。她从未有这一刻这般清楚地认清这一点,也从未如此刻这样明白,有时太过了解也是种残忍。
他完看穿了她的怯懦和自私。
在决定合离的时候,宁婉清突然很恨自己是宁家的大小姐,是栖霞城的少主,而最恨的,就是终于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来的强悍都是浮于表面,她还是当年失去母亲的那个少女,从来做不到云淡风轻,气定神闲。
“你只知道你是栖霞少主,是宁家将来的当家人。”花令秋淡淡地说,“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宁家。花家的人才一来找你,说上几句话,你立刻想到的就是怕将来被我牵累影响判断,甚至做出不符合你栖霞少主身份的举动……清清,你将我置于何地呢?”
宁婉清一怔,本能地想要开口解释,却不待她说话,他已是浅浅一笑,又道:“我相信你是真的希望我好,可这份希望却从来抵不过你的未雨绸缪。你知道我先前在想什么?我本来在想,若我现在立刻绑着你去日日厮磨,生个我们两的孩子,你还能凭什么与我了断?你信不信,我若不想让人找到我们,就一定能把你藏到生下孩子那天。”
宁婉清神色一僵,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但就是她这须臾的变化,却没有逃过花令秋的眼睛,他目光微微一黯,转瞬又恢复如常。
“但若是我真的这么做了,恐怕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贱。”他轻笑,说道,“人可以强留,心又如何困得住。你和她一样,放弃我都是如此轻易,她是为了男人,为了所谓姨娘的本分,而你是为了宁家,为了我们夫妻之外的旁人和虚名——做这个决定之前,你可曾试过与我商量,给我信任,为我们两个人的将来努力过?所以当初我不曾强迫过她跟我走,现在我亦不会强留你。”
“你明知我在努力维护什么,也明知这么做会往我心里捅刀子,但你还是做了。清清,你是真的狠。”
他一字一句落入她耳中,像滚烫的火星子灼地她心尖发疼,嗓子也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连半个音都发不出去。她只能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手指,关节处都泛着白。
“既然你想合离,”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就离吧。”
宁婉清倏然抬眸,一滴眼泪便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下来,她甚至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花令秋静静看了她半晌,走过来,抬手轻轻为她擦掉泪痕,宁婉清依然定定看着他,不知有没有回过神。
然后她听见他用有些低哑的声音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碰你。记住你今日的选择,我只希望将来你坐在栖霞城主的位置上,能够事事顺意,偶尔想起我时,不会后悔。”
他说完,收回了手:“明天早上我在官衙等你。”
言罢,他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多看她一眼。
掌心一阵刺痛传来,宁婉清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指甲已将掌心掐出了血,但她竟然只觉得畅快,想笑,眼泪却先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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