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小的白T恤和一条做旧牛仔裤,裤脚挽一道褶变成九分裤,刚好露出他的精瘦脚踝。看似小一码的上衣却能恰当突显他装出来的无辜。他像一个大号的小男孩。“小男孩”捧一大束花,从精致的包装纸后面露出半个头,他对另外一位杨姓老师说我找乔老师,然后抿唇,嘴角扬起,眼睛笑成一条缝,让杨老师一瞬间把他误当做十岁的乖小孩。而乔老师在教室的一角,冷酷、不近人情地看段西元演戏,评价这又是一次流水线作业。但它骗过了杨老师,让杨老师很轻易地往角落一指,出卖掉乔云杉。
段西元在花束里藏了心机:他要插花的女孩帮他混几枝玫瑰和紫风信子在里面。女孩轻笑问他是不是得罪了女朋友,他跟着笑,却不回答。
乔云杉因为面子而跨越了半个教室的画板和地上的铅笔去接段西元的花。没人能窥出他们之间的异常和秘密,只有乔云杉自己心如擂鼓如芒在背。
“乔老师,节日快乐。”段西元把花塞进乔云杉的怀里,当着所有学生和老师的面迫使他接受。
于是乔云杉只能挤出一句谢谢回给段西元。
段西元便得寸进尺起来:“乔老师,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乔云杉想要拒绝,段西元又说不会耽误很久,他不打算给乔云杉推拒的机会,一声一声乔老师唤得越发可怜。这下大家都看出段西元和乔云杉非一般的神秘师生关系了:又亲密又疏离。
在这个时候杨老师说了话,他让乔老师尽管和学生叙旧,就当给自己放一个小小的教师节假。
乔云杉说谢谢杨老师,但下一秒就已经有了借口,乔云杉换上他很拿手的公式化笑容说:“只是今晚已经有安排了。”已经有的“安排”是指裴丰年。他的姨父在前一天就已经预订好乔云杉的这个夜晚:“云杉,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就我们两个人。”裴丰年这句话把界限又给模糊过去,乔云杉对此是带有反感情绪。裴丰年好似料到乔云杉的反感,他又赶快补充:“一起过个节,给自己放松一下。你这段时间过得太紧绷了。”乔云杉便答应了裴丰年。
段西元凑到乔云杉耳边轻轻问:“和谁啊?袁老师吗?”
他又让他们的姿势变得暧昧,于是乔云杉悄悄后撤半步,摇头,说:“不是。”
学生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探索,誓要在一层又一层的伪装中找出他们之间不对劲的原因。十几岁的小孩和二十岁的小孩不一样,他们的好奇伴着本能的恶意和侵略,秘密被发现就等于落入狼口的羊,不再有生还的机会。为了躲过那些目光,乔云杉把段西元拽到走廊:“你不要再来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乔云杉低哑着嗓子,咬牙切齿,眼睛微红。他要在这几十位学生和老师面前竭力忍下恨意和怒意。这时候的乔云杉怀中还有段西元用来道歉的花束。乔云杉把花还给段西元:“带着你的花滚。”
段西元的双手背在身后,摇头。于是一束花横在两人之间,变成了乔云杉愤怒的载体。最终段西元还是接过了它,眼睛瞟着那几朵黄玫瑰:“乔老师要和谁约会啊?”
乔云杉说不关你的事,然后转身便走了。段西元站在原地,看着乔云杉进了教室,他长腿一迈,往乔云杉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正坐着一位老师,段西元便立刻挂上笑,主动说他是乔老师曾经的学生,来给乔老师送花。
那老师说乔老师就在教室里,可以直接送过去。段西元露出了一份为难,说他刚刚在乔老师那里碰了壁:乔老师不愿学生为他破费,所以拒绝了这束花。段西元又说他想把花放在这里,让乔老师再也没法拒绝。这位小殷老师被段西元的真诚收买和欺骗,他说乔老师真是厉害,能教出来这样懂感恩的学生。段西元抿嘴傻乎乎且害羞地笑,接受了小殷老师的夸赞。他被小殷老师请进了屋,郑重其事地把花放在乔老师小小的办公桌上。段西元看见乔云杉桌上的笔变成了一支普通无趣的黑色中性笔,和这周遭的一切一样普通无趣。段西元将眼神从普通无趣处收回,又投到了花上:包装纸已经被来来回回的递出和收回给弄皱,花朵保持住了美丽,只是这美丽坚持不了多久,段西元想,也许它们的美丽要终止于乔云杉下班的那刻:乔老师多半会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无论它最终的归宿在哪里,段西元都不在乎。他的乔老师难哄得很,爱不要、花不要、鸡巴也不要。但段西元被难哄的乔云杉激发出了斗志,他一生的目标很简单——得到乔云杉,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