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清柏坐在无量殿中,他身后浮着莲花座,身前一堆跪着的小仙们,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没了。
“佛尊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人间无量撑不住啊!”
“和尚吃肉说姻缘道士入魔还和狐狸成亲,这天下得乱啊!”
“我这儿今天来个灭门,明天多个圣母连狱里的死囚都给我放了……”
“你还好了,我这块地出门三步就是天灾,往左又是风调雨顺,十二时辰一年四季,要不要来试试?!”
“……”
嵇清柏扶着脑袋,太阳穴一鼓一鼓,觉得这晨会要开不下去了。
他说:“佛尊去渡个劫,你们才撑几天?就这副死德性?”
南师的真身是一只白虎仙,在这比天界还要高一层的佛尊之境,寻常不到嵇清柏这一境界的神,都只能维持原形。
所以看着一只白虎讲人话,嵇清柏还是有些违和的。
“清柏上神你不要这个样子!”
嵇清柏默默地想,好吧,还是一只娘不拉几的虎。
南师抖着胡子,他虎爪厚实,高频率踩着御窑金砖的地,跟踩奶似的:“佛尊都下界历劫多久了啊!你一个人撑着这世间无量你不累啊!快把他找回来啊!”
嵇清柏心想我也盼着我家佛尊回来啊!他回来我还不用上班了呢!但人家是渡劫啊!渡众生之苦这么难的事情你以为一两百年就能搞定的吗?!
“镜中一年,人间十岁。”嵇清柏安抚众仙,“各位再撑个几年就都过去了。”
底下还在稀里哗啦的吵,嵇清柏忍着不骂脏话,一边“好了好了好了!要打出去打!”一边“把毛给我捡起来!不要在这儿撒尿!”的焦头烂额,一边回头看那莲座,只听“叮”的一声,莲座上的一片金铜瓣缓缓展开。
众人:“……?”
嵇清柏一句话都来不及交代,他念了个诀,人就没了。
红莲命盘下,一只鹤单脚立着,长喙叼着笔,在天方簿上誊写。
嵇清柏身后飘着一缕金光,落在红莲下,朝着鹤作了一偮:“白朝上神。”
鹤看了他一眼,似是在笑:“嵇玉。”
与众神不同,白朝很是中意自己的真身鹤姿,就算入了上神之境,到哪儿都还是长着翅膀和羽毛,他与嵇清柏千年前结过怨,神仙嘛,寿比日月长,爱啊恨的似乎保质期也跟着无边无尽起来。
现如今嵇清柏有求于他,于是哪怕对着一只鹤,称呼都非常恭敬。
“无量佛尊如今在下界历劫,不知白朝上神可否看到其命盘。”
白朝还是鹤的样子,说话时鸟嘴都不动:“佛尊的命数高于天道,是悲是喜只在尊上自己的一念之间,我可看不见。”
嵇清柏心想我信你个鸟蛋,面上没多颜色,特别老实人:“尊上要在下界渡八苦,小神我不放心。”
白朝又笑了,他鹤的样子其实啥都看不出来,但嵇清柏就知道他笑了。
“我都答应过送你下界了,用不着再提醒我。”
不怪嵇清柏这么着急,主要是一般到了佛境的尊者早该历了万劫,破了天道,与那世间善恶轮回再无关系,却不知到无量佛尊这儿出了什么问题,居然法门无序,再入因果。
掌管这天地无量的佛尊竟然有朝一日突然旷了工,嵇清柏只是个当秘书的,真是打死他都撑不起这么大个盘啊!与其在这儿每天啥事干不了被底下员工投诉,不如去下界继续给他那位佛尊打工,助老板早日享尽众人之苦,历劫归位。
白朝当然清楚这位上神的打算,鸟翻出了眼珠子,冷冷清清地道:“你现在下去?”
嵇清柏摩拳擦掌:“当然越快越好啦!”
白朝鸟翅一挥,慢吞吞道:“我给你盘的命数……”
“这都不重要。”嵇清柏给自己的神魂套了个咒,已经准备跳了,“是个人就行。”
“……”白朝的表情讳莫如深,幸好他是张鸟脸,旁人看不出什么来,“佛尊的脾气我记得好像不太好。”
嵇清柏楞了一下,还没说话,白朝鸟嘴里的笔轻轻一划,嵇清柏就被那笔中泄出的红莲花瓣卷进了命盘里。
“放心,你要是死的太早了,我就再给你盘个新的。”
嵇清柏的神识最后散去前,听到的就是白朝这么一句幸灾乐祸的嘲弄。
当然醒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雕梁玉器床,金缕被银纱帐,嵇清柏一边聚起自己的神魂,一边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胸上多出来的两团肉。
那只贱鸟大概就专等着这趟来报千年前的那场仇。
嵇清柏冷静的思考着,不知道自己现在就死回去和白朝打一场能不能当场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