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姜府亮起一片煌煌的烛火。
近来姜怀远早出晚归,终日见不着人,这会才摆脱诸事踏进家门。转入一处穿山游廊,恰逢二夫人曹氏与姜怀正从慈安院出来。夫妻二人笑容满面地迎他,自是一番殷勤。
寒暄过后,姜怀正掩着心思关切说:“大哥早出晚归可是出了什么事?你我至亲手足,若有用得着弟弟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姜怀远着急去锦兰院,微微颔首回应后离去。二房夫妇望着姜怀远背影,脸上笑容都有些僵。
近来姜家生意确实遇到不小的麻烦。临安自古富庶,便催生了专门绑人索要赎金的山匪。前几日一帮山匪抓走瓷窑数十名长工,以性命要挟姜家出钱赎人,先开口二十万两白银,紧接着又是五十万两,如今狮子大开口一百万两。那些绑走的长工都是各家的顶梁柱,若回不来不知临安要多出多少孤儿寡母。
报官怕惹急了山匪,不报官又不知这没完没了的要挟何时是头。更何况昨日交赎金时,他远远听见山匪说的一口正宗官话便觉得事情不简单。姜怀远有一股预感,沅阳王所言只怕要成真。姜家被盯上了,这回被抓走的是长工,下回莫不是他的妻女?
事态紧急他便想到了沅阳王。
姜怀远进了院子招来孟澜,吩咐说:“这次我带回家的物件里有几柄从南诏土司那儿买的短刀,你去库房挑个贵重的,我要送人。”
一无所知的孟澜对他颇有微词,一边收起针线一边埋怨着:“什么生意值得你忙这么多天,莺莺的婚事老夫人那儿我可快拖不住了,你再不退婚我就亲自上程家去。”
“哎呦夫人啊——”姜怀远推孟澜出屋,哄道:“你先去把刀取来我再同你慢慢细说。”
一刻钟后孟澜回来时,姜怀远已经写好准备明日呈递給王府的拜帖。上回在南境与沅阳王喝酒,无意中得知沅阳王喜爱短刀他便留心收集,明日登门正好作为贺礼。
这么想着他顺道与孟澜交了底,又说:“莺莺的婚事你再容我几日,真奇了怪了,程意那孩子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瞧着是个靠得住的,哪知对莺莺一点也不上心,莺莺及笄送他的东西都能记错,你说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早在程夫人闹上门那日孟澜就看清了,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莺莺从小粘他许是他习惯了不知珍惜,背地里说不准拿谁家姑娘当宝贝呢。”
“他敢!”姜怀远拍桌,“他与莺莺的亲事白纸黑字,退婚之前若敢做对不起莺莺的事,我……”
孟澜打断了他,“好了,明日去王府处处仔细些。”
说完话夫妻二人便要歇下了,却听外头小厮传话,压着嗓子:“老爷,沅阳王府送来请帖。”
烛火重新被点亮,姜怀远看完请帖哈哈大笑,感叹:“我与贤弟心有灵犀!不过议事要莺莺去作甚?她又不懂生意……”
况且孟澜方才说了,姜莺明日与荣安县主相约书舍,应该是不得空的。姜怀远琢磨许久,还是不解沅阳王此举何意。
倒是孟澜,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头一闪而过。她迟疑道:“你说……沅阳王是不是看上莺莺了,上回他来府中莺莺那样都不见他生气……”
这种猜测在姜怀远看来荒唐至极,板着脸教训:“怎么可能!我叫他一声贤弟,他还想做我女婿不成?你莫要胡思乱想,他与莺莺万万不可能。再说,沅阳王当兄弟还可以,他若娶妻那副黑脸我估计能把姑娘吓哭,我们莺莺可不能吃那个苦。”
一夜风平浪静,翌日姜莺果真不得空。她清晨出门与段绯绯在书舍会合,两人包下临街雅座,又挑选了五六册话本挨着一块看。段绯绯喜好话本,姜莺看书却是不挑的,谁知看着看着,段绯绯忽然开始伤感起来。
“下个月便是万寿节,过几日长阳侯府要举家入京拜寿,我这一走至少三月见不着你。”段绯绯又上手捏姜莺脸颊,颇为可惜说:“你怎么那么好欺负,跟雪团子似的,真想把你带走。”
姜莺历来是个好脾气的,视线从话本上移开,认真问:“你还回来吗?”
“那是自然。不过何时回就不一定了,万寿节庆典至少半月,况且娘亲有意为我在汴京择婿,不知要呆多久。”
方才还高兴的二人不约而同蔫了下去,段绯绯安慰姜莺:“不怕,我给你准备一箱笼话本。等你看完这些话本,我也该回来了……”
姜莺心绪却飞远了,汴京……比临安好玩吗,不然皇帝怎么喜欢住在那儿,若有机会她也想见识见识呢。
用过午膳段绯绯便要回了,万寿节入京府中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准备。二人于书舍前道别,姜莺逛了一会买下一只小狐狸面具。她正走着,忽见前头一抹熟悉的身影,男子一袭青衫,手持书卷看上去温和从容,不经意间又透着几分薄情。
是程意,立在一处书画摊前正在玩猜字谜,眉眼间俱是傲然。这种小把戏自然难不倒他,程意连猜九个,惹的周边看客纷纷叫好。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春风得意的第一才子,家道中落,挟恩相报通通不存在,心里那点岌岌可危的自尊得以满足,乱如麻团的愁事暂且抛诸脑后。
小鸠跟在姜莺身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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