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震枭一个趔趄,差点没能站稳脚。
他身体里最后那点鲜活的生命力,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
“晚……惜音人呢?她在楼上休息是吧?”厉震枭嘶声问道,嘴唇都在止不住颤抖。
他急切看着程枫,迫切想听到他给自己一个心安的回答。
可程枫依旧没有说话,就那样不悲不喜静静看着厉震枭,似乎想看他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般。
“你怎么连门都不关就出去了,要是进来的是坏人,惜音一个人在家怎么办?要是惜音刚好在楼下,然后撞见了我怎么办?你不是说她不想看到我吗?”
厉震枭语无伦次说着,见程枫依旧一动不动,朝他走了两步,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
“你说话啊程枫,我现在在这里大声说话是不是吵到惜音了,你是不是要赶我走?我元旦没有来放烟花,你怎么陪她过的?她最喜欢收礼物了,尤其是身边人送的礼物,你给她送了什么?”
程枫的眸子这才动了动,似乎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一般。
“惜音在我怀里,你不是已经看到她了吗?”他的声音嘶哑到仿若泣血,若不是亲眼看着他,根本听不出来这是他的声音。
厉震枭一个踉跄,腿软软栽倒,勉强扶着旁边的鞋柜才站稳。
“她……她……”撕扯着声带勉强吐出两个字,一口浊血又从口出喷了出来,洒落在地上,仿若猩红梅花。
“她走前没有对你留下任何话,倒是跟我定了下辈子,跨年夜里走的,在我怀里,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程枫就像机器人一般冷而淡地叙述着前不久发生的事,丝毫不在意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似匕首般狠狠扎进了厉震枭的心脏最深处。
这几天,他哭过痛过甚至想过死。
可是一想起顾惜音跨年夜里,依偎在自己怀中说的那些话,他就清楚自己必须好好活下去,替她看完这个世界。
“程枫,我死后你立马把我火化,然后把我撒进家外面的这片海……我不要什么墓地,也不要一直躺在骨灰盒中,地方太小了不自由……”
“你要找个好姑娘,成家生娃,好好工作……有时间带老婆孩子来这海景房转转,我会保佑他们平安的……”
“咱们定的是下辈子的事,这辈子,你要好好过……不然,我做鬼都不放心……”
原来那几日顾惜音情况的突然好转,不是吃了药的缘故,而是——
回光返照。
……
昏昏沉沉。
厉震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栋房子,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他嘴里一直在翻涌着血腥味,丝丝乌血顺着唇角不断滑落,白色衣裳浸染了一大片,模样可怖,地上也滴落了星星血点,渗人又甚。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还来不及告诉她,他也得了癌症……
厉震枭想要回顾惜音的骨灰,但是从程枫那只言片语中,他听得出,顾惜音是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联。
也许,在程枫身边,她才更开心吧。
司机一路从北海洲往西市开,到了高铁站,厉震枭直接将钱包里的钱都给了司机,便径直过马路朝高铁站走去。
但马路上,正是车辆穿梭的绿灯。
“嘀嘀”有汽车在急促鸣笛。
厉震枭恍惚地抬头看了看,像个行尸走肉般地继续朝前走。
“嘭”
一声巨响,厉震枭整个人像抛物线一样直直被抛了起来。
他听到了周围人群的尖叫,也听到了汽车剧烈刹车的刺耳声响。
“城哥……”耳畔,好像有人在叫他。
厉震枭侧头,砰然落地,他闭上眼,嘴角微扬。
一切,回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