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女瑶只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腰间手掌的温度烫的她心中发慌。

她的鼻尖紧贴着那人的衣衫，顿时传来一阵熟悉好闻的味道，女瑶一怔，浑身无比僵硬。

已然一个多月了。

每次她入睡后，便会有一个身躯在她身旁躺下，大手落在她干瘪瘦弱的腰间。

而每次，女瑶都是紧闭着眼，从未睁开。

因为，她知晓来人是谁。

起初，女瑶只当自己是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

可之后，所有的感受都越来越真实。

真实到她身边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

比如清樾时不时送来一些小物件。

比如清樾每日带来的那碗热粥。

女瑶每吃一口，便知晓，那是出自谁的手。

即便是过往五百年，她甚至不能尝过那人做的饭菜一口，可当真正入口时，她却能立刻感受到。

她的直觉总是很准。

可是……

如今的女瑶，终究是不敢睁眼再看上一眼。

看一眼那个她钟情了千年的男人。

看一眼那个曾赠与她满身心伤痕与痛苦的男人。

看一眼那个她深藏心间，再也不愿拿出来怀念的男人。

已然过去了……

妖的生命本无穷尽，千年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于女瑶而言，这千年却是她的所有。

承载了她所有的爱与恨，寄托了她所有的期与望，馈赠了她所有的痛与苦……

可女瑶不曾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经历了这一切，已然够了……

真的已经够了……

女瑶动了动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是日暮。

昆仑山终于迎来了百年间少有的落雪。

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女瑶笑了笑。

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然离开，只留下床榻上压过的皱褶。

痛感早已麻木，女瑶纤细的手臂擎着身子，缓慢的从床榻上爬起。

落雪了，还是要出去瞧瞧的，也许这便

是最后一次了……

身子像是随风摇曳的柳枝，难以自控，随风逐流。

拿过一旁的大氅裹住单薄的身子，却还是感到了丝丝的冷意。

她扶着墙壁，慢慢的挪到门外，不知用了多久。

整个昆仑山都陷入白茫茫的一片，温柔，且梦幻。

在这种景下离去，应当算得上件美事了。

女瑶抬手接着雪花，将一切景致收入眼底。

可她的目光倏然顿住，瞧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还是再见了。

最终，她还是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

程勿站在不远处，双目通红的迎上女瑶的目光。

这次，他没有闪躲，而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整整一个月，他像是见不得光的影子一般躲在暗处。

只因着她说的那句死生不相见。

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陪在女瑶的身边，为她洗手作羹汤，陪她看雪，抱她睡觉。

他只想看着她在余下的时间里，好好的不那么难受的过完。

他深知，他已然没有时间与机会再去挽回和弥补。

他在抛弃了女瑶的同时，也抛弃了自己！

这大概就是佛陀总挂在嘴边的因果。

他已然回头，可惜，身后再无岸。

女瑶僵硬的站了一会儿，随即，转身离开，倏然泪流满面。

眼泪迷糊了视线，看不清任何一处景色。

她就这般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身后，程勿一步一步紧跟着。

女瑶只觉得步伐愈加的沉重，可不过几息，便轻松了起来。

她依旧走着，而那副属于她的躯壳转瞬化成了一只白色的九尾，僵硬的停留在了一片皑皑白雪之中。

程勿倏然跪下，颤抖着双手将那一抹白缓缓的搂进怀中。

这一次，他没有再将她弄丢。

不远处，一直向前的，女瑶那虚弱透明的身影也在一片空寂中慢慢消弭……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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