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间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杜若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度醒过来。

还要再继续承受那些求而不得的痛苦。

守在她病床前的人是沈昂。

“沈昂哥……”杜若才开口叫他一句，看他一眼，便哽咽到再也说不下去。

沈昂的眼睛都红了，里面红丝满布，眼底一片乌青，满脸憔容。

都是因为担心她。

生死就是这么一回事。

踩在地狱边缘的时候，一个人可以无欲无求，恨不得摆脱一切烦扰，可当真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这颗心便又开始苟延残喘，看着在意自己的人痛彻心扉，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有多自私，多软弱。

杜若现在后悔了。

她该好好活下去的，没人疼也该好好活着的，看不到杜翩然恶有恶报她也该好好活着的。

“沈昂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哽声道。

沈昂伸手轻轻揽了揽她，“你没事就好。”

杜若心里愈发自责起来，也紧紧抱住了他。

……

杜翩然也受了点轻伤，靳向尧说是在医院陪她，只不过一颗心，早就飘到了杜若那边。听到她清醒过来的消息，他立马找了个借口出来，跑去杜若的病房。

不过短短两分钟的路程，一路上他思绪纷繁。

杜若会不会生他的气？

生气怕什么？他们平时翻过的脸还不够多么？

先救杜翩然的事，他需要解释吗？

解释什么？明明就是她先想利用翩然，骗她过去被冯开强绑架的，他先救翩然又有什么错？更何况他爱翩然，她不是一直心知肚明的么？

那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呢？

没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去看她，只不过是出于道义，毕竟她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是个男人，不能没有一点责任心。

对，就是这样！

他要赶紧去看杜若，看到她没事就赶紧回去陪翩然，翩然才是他应该守着的女人。

打定主意，靳向尧加快了脚步。可临门一脚，透过未掩紧的门缝，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未婚妻与沈昂紧紧相拥的画面。

他们就像一对生死相依的恋人，庆祝着劫后余生。

意识到脑海里这个不恰当的比喻，靳向尧握住门把的手倏地收紧，指节泛白，一股怒气从脚底升腾而起，直接蹿到了他的大脑。

所以，一向冷静自持的靳向尧，突然像个被抢了东西的疯子一样，气愤地冲进去，一拳将沈昂打倒在地。

“靳向……”

“杜若！麻烦你要点脸，这里是医院，是公共场合，你作为我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靳向尧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先发制人这一招，在此刻看来，只会显得他更加卑鄙。

杜若叹了口气，别过脸去，无力地瘫在床头背上。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杀了靳向尧家，他明明绅士优雅、斯文有礼，可偏偏对她刻薄恶毒、恶劣之至。连这种时候，都要拿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她。

“杜若，怎么，被我说中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看到她这副冷淡不屑的模样，明知自己卑鄙的靳向尧，还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卑鄙下去了。

她杜若也不过一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他对付这种女人，用不着那么高尚。

杜若突然笑了笑，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时，清亮的眸底浮起讥诮。那种眼神是生动媚然的，又是倨傲倔气的，更是冰冷疏离的。

靳向尧的心弦，像是被人突然拨了一下，然后又硬生生地被扯断了。

“沈昂哥，”杜若对沈昂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有话想对靳先生说。”

靳先生？

靳向尧心底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称呼，眼神里浮起异色。

沈昂会意，瞥了眼神色晦暗的靳向尧，便点点头出去了，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靳先生，我们的婚礼，别办了吧。”杜若不轻不重地说，话毕又垂下了头，掩去眸中不舍。

靳向尧错愕。

他逼近杜若，一条腿跪在床沿，强势冷冽的气息从她头顶压下，“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突然抬起头，双眸坚定，“靳向尧，我不要嫁给你了。你可以去娶你的翩然了，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一辈子走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