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好像还叫做……”

“地下城与勇士。”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更不喜欢这名字代表的东西。”

“从幼儿园长大时，我便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厌烦极了。父母说，玩闹是错的，享受是奢侈的，快乐是短暂的。我曾为蝴蝶生命的短暂偷偷哭泣，在那一刻我明白，好的不一定是对的，也不会是永远存在的。”

“有人说，像是在掌心滑过的水流，若是抓不住，那就任由它去吧。可我总是不甘心，想抓住一切我想要的，所以我总是不快乐。”

“我想放声高歌，又担心邻居的指指点点，我想随心舞蹈，迎来的是朋友赤裸的嘲弄。我想看更多的书，我想见更大的世界，我想站在那珠穆朗玛的山顶，远远眺望，看那！”

“那是光！”

“是我永远无法企及，又触手可得的光！”

“它在向我呼唤，在耳边低喃着我的名字。说：去吧去吧，挣脱吧，放纵吧，在浓密的云朵中飘荡，在烈日与狂风中挣扎。但我犹豫不决。”

“我知道，光着脚每一步都是荆棘，踩上去会痛，会哭，没有时间去懊悔。疼痛让我退缩，当向那道光祈求希望，它终于告诉了我它的身份。”

“那是我永远自由的意志。”

“是我为人的灵魂。”

“是伟大。”

“又是渺小。”

“但，永远闪耀……”

“我的记忆停留在了初春积雪融化的第一个清晨。再睁开眼，就看到了上天赐予我的这场梦境。”

“我想装傻，但我知道这是假的。”

“每当幸福的陌生感来临，令我恐惧的熟悉再次笼罩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好多名字我都认得，好多东西我都懂得，可这些偏偏是我最不该知晓的秘密。”

“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接着，我得了一种怪病。有人找上门来，他们说要帮我治病。在那充满白光的实验室里，我偷偷听到了他们的秘密。”

“他们窃窃私语，面带凝重，拿着几张纸严肃得像是在拆除炸弹的专家。他们管这种病叫狄瑞吉。”

“哈哈，这群家伙简直傻极了。梦境外，就连我那黝黑的同桌都知道使徒狄瑞吉的四种打法，他总是喜欢在书桌上写写画画，画那怪物的模样，画地图，还有他自称为白王爷的幻想角色。每当一份大作完成，他总会找到我分享喜悦。”

“他会说：你要也是男生就好了，我带你打痛苦之村列瑟芬，嘿，这可是dnf里最顶级的副本，狄瑞吉可难打了，咱班上就我研究得最明白。等再放假，我一个个教他们，他们再瞧不起我，我不带他们。”

“我也记得那是个蝉鸣的夏夜。”

“在众目睽睽的讲台上，他痛哭流涕地宣读了自己的过错，不留余力的数落自己，将自己贬低成最败类、最可恶的坏痞子。然后当着老师的面，撕碎了他所有的画作，包括他那写满攻略的小日记本。”

“然后他大喊：我该死，我后悔，我认错！我再做我就是王八蛋！”

“怎么没人鼓掌呢？多么精彩正确的悔过宣言呐！”

“不知道为什么，挨批评的明明是他，我却眼圈通红。我听到了他胸腔里像是玻璃破碎般的声音，是心碎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也没告诉他，他的小日记本我早就偷偷的研究过了。一直在等着他说也打算带上我的时候。可惜永远不会有啦。他已经改过自新了嘛。”

“看着实验室的那帮白衣怪人，嘿，这群人该不会也和我那倒霉的同桌一样，心碎得痛哭流涕吧？哼哼哼哼，我才不会告诉他们真相。”

“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不说。”

“素喃也好，德洛斯也罢，开往天界的列车又撞到了奇怪迷雾，西港市那些死去的人再次纷纷复活。虽然不一样，但梦里面的事情在现实中总是能找得到原型。”

“所以我才明白，我与那故事里的可怜村民一样，活不久了。”

“也罢。”

“梦总是要醒来的，更何况这是场烦人的噩梦。梦里的哥哥总是想讨我欢心，但他怎么会懂得我的苦恼。而且我也要保护他。”

“所以当游泳馆的那个怪物缠上我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同归于尽吧。我死了，梦就结束了，如果梦结束就不会有人受伤了。”

“是这样吧？”

“长达十几年的梦啊，我害怕如果我再不离开这，我就要喜欢上这里，彻底爱上这里，与虚假的世界化为一体了。”

“我要谢谢游泳馆的那个怪物。”

“如果不是它，我还没这么大的勇气呢！”

“不知名的家伙呀，谢谢你将这日志读到结尾。让我在这世界又多了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你肯定不会忘记我的，对吧？”

end

日志结束。

杜袅继续开着车。

她用余光在偷偷观察温子升的表情。那个神秘男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类似恍然若失的神色，眼睛盯着自动熄灭的手机屏幕，久久不语。

原来他也有正常人的情绪啊……我还以为他是自闭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