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省城的车飞速行驶，望着车窗外那熟悉的环境，像秋天的落叶般一幕幕飘零而去，仿佛将我在这里的一切一同卷向后方的故土。我将去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想到此处，心中泛起一丝伤感。不过坐在一旁的耗子恰恰相反，一副很激动的样子。听说我要去省城，动作麻利，三两下收拾起行李，赶到村口大路旁同我会合，此时正左顾右盼，十分兴奋。

到达省城已是下午一点左右。眼前高楼林立，车马如龙，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带我们来的是同村老乡，是师父出面相托，希望带我们出来找份工作锻炼锻炼。

在这位老乡的带领下，我们来到工业园区。好歹找到一处歇脚地，一老旧的单位筒子楼。这是一家机械厂的职工宿舍。这一片区是厂职工生活区，周围是崭新的公寓，唯独这四五栋筒子楼矗立在此，显得极不协调。

筒子楼大约建于六七十年代，是裸露的红砖房，墙壁上用砖块拼出许多“人民万岁，劳动光荣”等标语。楼高三层，护栏看上去还算牢固，是用新不锈钢材料做成，应该是最近才更换上的。

跟着老乡来到二楼一间宿舍。这是一处单间，大约十五六平米，里面十分简陋。两边放着两张双层床，中间横放着一张大书桌，看到床上有三个铺位已经放有被褥，想必是除老乡外，还有两人住这间房。在和老乡的聊天中，我们才知道个大概情况。这家机械厂是一家老牌国营单位，规模不小。随着社会发展，大家生活水平得到很大改善。原来的生活区早已拆除得差不多，新建起现代化职工住房，供单位正式员工居住。只留下这几栋相对新一点的筒子楼给新来还未转正的人员和劳务同合工居住，不过不用给水电费。

“因为筒子楼也不多，所以规定每间房住三个人，留下一个床铺可放衣物。”老乡说着指向那一空床位。“今晚你们就睡这里吧。”

我看了看这九十公分宽的床，再看了看耗子这身材，只能暗暗苦笑一声。

好在一切顺利，由老乡引荐，第二天我们就办完入职手续。至于工作，就是机械厂的学徒工，当然基本上也就是打杂的工作。即使如此，我和耗子也十分欣喜。

人事部门的人把我们领到筒子楼一楼管理室，说由管理员给我们安排住宿。管理室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明明是个男性，却留着一头长发还扎个马尾，手里拿一把蒲扇，旁边小桌上放着收音机，正悠闲得意的跟着收音机里的戏曲哼唱。

“老刘头，这是新来的人员，你给安排好宿舍，把宿舍管理规定交代清楚。”人事部的人说完转身离开。

这个叫老刘头的人，扭头朝门口的我们瞧了瞧，漫不经心地起来，取下墙上的一大串钥匙。在门口处书桌上拿起两张写着宿舍管理规定的文件递给我们，并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拿去认真看，别违反规定。”

老刘头带我们来到最里面一栋筒子楼，走进一楼靠里边一间房门前，取出一把钥匙。

“就这间，现在还是空的没人住，你们好好收拾下，就住这里吧。”说着打开房门。

“我怎么觉得这里这么冷啊？大热天也凉得打冷颤。”耗子四下扫视着楼道，问老刘头。耗子说得没错，一进楼道我也感觉有些阴冷。

“这下面是防空洞，以前拆除这一片的时候，考虑到防空洞的特殊作用，所以就没有动。这几栋楼是建在防空洞上面，所以也留了下来。这一栋楼背阴，阳光不足，所以更显阴冷。不过这大热天有这么凉快的地方岂不是更好。”老刘头阴阳怪气地解释完，悠哉悠哉的走了。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自在，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走进屋子，我四下扫视发现除了房间内脏乱一点也并无不妥。也许真如老刘头所说的，这栋楼本来就背阴，加上又是一楼，采光不好，所以才显得阴凉吧。先不管这些，看着这脏乱不堪的屋子，心想可得费一番功夫收拾了。耗子虽然性格懒散，但眼下他也完看不下去，开始收拾起来。

一番下来，耗子累得已经没有精力说话了。屋里十分安静，我整理好物品，躺在床上久久没能入睡。夜已深，耗子的鼾声响彻整个屋子。我望向窗外，因为这是最里面一栋楼，窗外漆黑一片，没有路灯，此时在不远处有一亮光在移动。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我也进入梦乡。

“你们两个动作快点，还想不想干了。”

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人长得消瘦，脸上几乎从来看不到笑容，他是我们车间的罗主任。见到在一旁打磨零件毛刺的我和耗子习惯性吼两句，便急冲冲地走了。他任何时候都似乎很慌忙，说话都不会站着慢慢说，边走边吼。每到这种情况我也懒得理会，装作没听见，耗子就会在他走开后，吐着舌头做起鬼脸。

其实在这里很难有个真心朋友，大家的等级观念很强。有编制的正式员工，似乎天生高人一等，而劳务合同工就矮人一截。像我们这样，连合同工都算不上的学徒，别人基本连话都不会和我们说。连耗子这样的见人熟也感觉到这里气氛的沉重，变得少言寡语。所以平日里其他人是不会关注我们两个的，只有一种情况下大家都会第一时间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