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睡了这几日最好的一觉,醒来时怀里抱着谨姝,谨姝把身子窝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甜,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微微翘着,显出几分娇憨和天真。
她睡着的时候很乖,像个团在一起的毛团,有时候一整夜都不动一下。
似乎她很小的时候,便是这幅模样。
倒是一点也没有变。
记忆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
李偃仰头看着床的顶幛,没有吵醒她,也没有动,陷入了一些回忆。
谨姝说起郑鸣凰的时候,其实他倒是想起谨姝来。
他曾带她去过汝南……
本想替她找家的,只是她实在没什么记忆,无异于大海捞针,便作罢了。
他遇见谨姝的时候,大约是冬日,她那时还小,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烤火,目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丛野花,那花大约成精了,大冬天的竟然盛开着。
她微微倾身嗅了嗅,估摸味道并不好闻,她蹙了蹙眉头。
她穿着破旧的棉衣,脸上却意外很干净,尤其那双眼睛,仿佛水一般清澈。
他第一眼并没有把她认作乞丐,只当是谁家跑出来的孩子。
那时候已经是乱世了,到处都有打仗的,□□昭帝打下来的江山才维持了没几日的太平日子,便已经是四处残破不堪了,流民四起,穷苦人家的日子不好过,街上到处是乞儿,贼寇也猖獗起来。
这样的小孩,似乎随处可见,父母忙着讨口饭吃,孩子也顾不上,满大街乱窜。
但谨姝看起来干净许多,举止亦还带着几分端庄,倒像是误穿了侍女装的大户人家的孩子。
甚至那一瞬间的场景,回想起来竟还叫他觉得有一些美好。
但那时他顾不上欣赏,他正被人一路追杀,他和兄长走散了,江东那时候正在打仗,六个郡分成七块地盘来,一群人打得不可开交,仿佛牲口在互相划拉地盘,谁多占对方一个河道都能动起手来。
兄长效忠于静安侯,静安候是个君子,君子总是忧心这天下,他看不得江东支离破碎互相倾轧的局面,意欲统一六郡,把荒废的农业复兴了,让苦不堪言的百姓喘口气。
但是权力本身就带着欲望色彩,无论他怀着怎样的仁德之心,在旁人眼里,这都是野心。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地盘拱手相让,所以仁德并不能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常常会因为不够心狠而被压制。
兄长是静安侯座下先锋将军,替静安侯卖命,所以他下不了手狠不下心的事,都是兄长去完成,兄长是一把自己会动的刀,这把刀毫无感情地去饮着血,给静安侯省去了很多麻烦。
静安侯十分依仗兄长,但兄长身陷囹圄的时候,他却无动于衷。
那些所谓的怀着大仁慈的人,又有多少是真的冷漠无情。
他去救兄长,没有成功,但却杀了敌军的前锋,那前锋是元帅之子,痛失爱子的元帅,下了死令要活捉他,发誓要将他剥皮抽筋,让他受尽所有酷刑。
那些人是真的执着,他被追得像丧家犬一样,期间躲过几次时候长的,生生躲了好几年。
被人一路从江东追到江北,江北靠西的位置。
其实几次对方都差点杀了他,只是碍于主帅要活捉他的命令,没有下死手,不然大约他也早就同兄长一样,死于非命了。
那一次他受伤了,还挺严重,身上的刀伤都翻出了白肉,几欲见骨,虽并未中要害,可伤口许多天没来得及处理,他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丧命了。
他在逃跑的路上拐进了一所破旧的荒废庭院,就看见蹲在满院杂草和野花前烤火的一个小姑娘,他愣了一愣,竟冲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说,“我进去躲人,别说我来过。”
那小姑娘亦是愣了愣,眨着懵懂的双眼,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闪身进去了。
目光透过破旧门板的缝隙看着外面动静,时刻准备着从后窗逃走。
果真来了一行人,在洞开的大门前勒马驻足,小小的谨姝仍蹲在那里观摩那丛盛放的成了精的野花,抱着膝盖,小小的一团,看着叫人觉得心疼。
“小孩,看见一个少年了吗?大概这么高,身上应该有伤。”那人比划着。
小小的谨姝看着那些人,把一块又小又干瘪的红薯从火坑里刨出来,一边鼓满腮帮子吹着气,一边点了点头。
李偃在里头瞬间蹙了眉,身子已往后方开始撤了。连日的奔波和周旋叫他头晕目眩,他几乎低声骂出声来,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竟会心血来潮去相信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孩能帮他糊弄住那些人。
正这样想着,谨姝却忽然指了指靠西面的墙,清晰又坚定地吐出几个字,“往那里,走了。”
她的反应自然又真实,况且她还那样小,叫人亦觉得不可能会撒谎骗人,那些人不疑有他,因着怕跟丢,搜都没进去搜,便顺着那方向追去了。
李偃松了一口气,双眼一黑,瘫倒下来。
再醒来是在一个木板上躺着,大约是床一类的东西,上面铺着一些软草,还有一张半旧的毯子,虽是看起来很残破,却没什么异味,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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